门阀之上 第160节
卢霑却面不改色:“雨季有雨季的修法。”
元澈望着魏钰庭和应一言:“中书和尚书怎么看?”
应一言新官上任,对于面君陈奏之事还是有些为难。魏钰庭只好开口道:“给洛阳拨款的事可以缓缓,六月课月一过,就会有一批赋税起运。可以和东面其他州打个招呼,从他们那里调一部分给司州。”
“还有哪些州可以借?”元澈敲了敲桌面,“豫州已经借出过钱粮了,荆江扬三州都在为伐楚备战呢,你让司州管谁借?并州、兖州还是冀州?”
在行台赶赴洛阳后,长安举办了规模异常宏大的射礼,赐射的官员直至从七品。尚书台的人员也有巨大的调动, 扬州刺史苏瀛举荐刺史府长史施磬为七兵尚书,度支尚书由新晋的寒门清流应一言担任。
原本参与核算的还应该有民部尚书陆扩, 可现如今只有应一言一个人指挥者一群文吏,对国库的钱帛作最后的核算。
闷雷声轰隆隆地涌至宫殿上空, 没有人停手。
大家都知道,长安已经变天了。
“国库的钱够不够支援洛阳?”算盘声停了, 元澈抬起头问应一言。
陆昭长舒一口气,新法如此的确可以落实下去,不过政府要吃一些亏。短期之内,赋税不会增加太多,支出还变少,但是二长是根据人口来定的,世家想要增加自己的编制,就要把荫庇的人口上报一部分,人口账本就能一点一点地从世家嘴里挤出来。而对于平民百姓而言,也有机会参与到基层执政中,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看上去,这一局仍是世家获利更多。然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制度的落实的真正落地,要有名正言顺,要有武装依靠,更要有对被改革的利益方进行让利。这种事的核心从来都不是公平。
夜深人静,陆昭写着寄往长安的公文和书信。新法成,国家便有了屹立于天下的底色,可是推动的背后还需要钱帛来撬动所有的相关力量。
武力交锋的背后,永远还有财政论英雄的行政底色。
朝廷会不会给这笔钱?
应一言将核算的结果交与皇帝:“回陛下按账面上的数,是够的。”
元澈拿过结果, 低头看起来。应一言则将目光转向魏钰庭, 又看了看刚刚走进殿里的卢霑。
“那如果抛开账面上的数还够不够?”元澈皱着眉头望向说话拐弯抹角的应一言。
这时,在一旁的卢霑大胆地接话了:“启禀陛下,如果把钱粮运到司州就不够了。现在是雨季, 渭水、河水水流急,船从三门峡走根本不安全。若是陆运,成本就太高了。况且长安水道老化十分严重, 长安的各渠都要大修, 如果不大修,其他的粮船也开不进来, 这是最要紧的。”
“水道是雨季修吗?”元澈锐利的目光落在卢霑身上。
其他利益方会不会同意给这笔钱?
在长安与洛阳的对峙下,静水流深同样会激起惊涛骇浪。
第376章 落锁
宣室殿内, 元澈读着洛阳送来的文书和信件。妻子与丈夫的互诉衷情,不过是在公文的文海中停泊的帆船。在黎明的光辉到来之前,这艘船只能垂下沉重的铁锚, 卷入黑暗的海水与砂岩层,不会展帆航行。
御座下, 算盘的拨动声与夏日的蝉噪声一浪接着一浪, 涌动着不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