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 二 124
陶其悦见他这样,就略显惊讶地问:“兄弟,看起来你很难受?”
陶其盛苦笑了下说:“人有享不了的福,却没有受不了的罪!病摊在了身上,要强也没用了!”
骆芳就问:“你觉得痛吗?”
陶其盛说:“这种要命的病,哪儿有不痛的。”
骆芳又说:“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得这种病呀,这份罪可得咋捣炼!”
陶振坤冲她挑衅地横眉竖眼一下,也只有在长辈面前他才能显示一下做丈夫的权威。
怒火中烧的柳杏梅真想奖赏他两记耳光尝尝,但在长辈面前她真不好太放肆了。
陶其悦看了看柳杏梅,发愣了瞬间,但也没有理睬,就转回头去接着说:“可在兄弟答应收他为徒学木匠后,他的心倒也安定下来了。现在振坤已成了家,他也算是老大不小的了,我们本想给他也张罗一门亲事,也好了却做父母的一桩心愿,可他总是扭头别棒的,不管是有媒人提到村里谁家的姑娘,他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好像谁也配不上他。肚子里有几滴墨水,这心气就高了,咱们也不是富贵人家,有人要是肯嫁也就不错了!好话说了几箩筐,可他就是当成耳旁风,根本是油盐不进,真是急死我和你嫂子了!咱们村子里倒是有几个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闺女,我问他中意哪个,也托媒人去说说,可他却说没有一个是称心的!如今这个世道不安定,外面不是有日本鬼子就是有‘胡子’(土匪)的,还能找人到外面提亲去不成?!”
陶其盛说:“大哥说得是,总不能舍近求远,世道不好是问题,再有还隔山涉水的呢,能在本村找一个是再好不过了。”
骆芳说:“就是呀,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振宗他就是死活不开窍!咱们村跟他班大班大的差不多不是娶了媳妇就是订了婚了,这让做爹娘的怎么能不着急呢!要是他来,倒是希望你们能劝劝他。只有他娶妻生子了,或许才会安下心来。”
陶其盛说:“得病是不分好人坏人的,大概是我做下什么孽了,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吧!”
陶其悦说:“村里有谁不知道你是个好人,何来的孽嘛!”
陶振坤说:“我想给爹弄点儿大烟,听说那东西能止痛,可他说啥也不用!”
陶其盛说:“我这辈子自认是行得正走得端,光明正大,就是痛死也不会用那种害人的东西。”
女人泪窝子浅,骆芳有些泪光闪现地说:“你真刚强。”
陶其盛说:“振宗是个好孩子,仁义也懂事,他要是来了我们尽量劝劝也就是了,至于听不听,那就在凭他自己了。你们也不要太为这事着急上火了,他的年纪并不算大,以才貌双全的他来说,想娶媳妇并非是啥难事。”
只有柳杏梅最是明白陶振宗为啥不肯找对象的原因,可她却又不能把这事挑明了说出口来。
陶其悦叹了口气说:“别人当着我的面也是对这小子赞不绝口,我认为那是抬举他。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做父母的都是这个样!他虽做了教书先生,但又不挣钱的,图意个啥,家里的活也很少插手,可碍于伍老太爷的情面我们又不好拒绝。你们说在咱们这巴掌大的地方,知识能当饭吃呀?简直是费力不讨好!”
陶其盛轻咳了两声说:“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说你,此言差矣。你们把我扶起来坐坐,这净躺着也累呀!”
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陶其盛从被窝里扶了起来,他的上身只穿了件背心,陶振坤给他披上了棉袄,把身子依靠在重叠一起的被子上。他面色呈现灰白,显得虚弱无力,时尔呲牙咧嘴一下,额头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