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贾赦年纪不大,但却并非对自家旧事一无所知。
老太太疼爱他,他身边几个昔日跟着老太太的下人也曾说了不少母亲的坏话,让他对母亲、甚至连带着对父亲也有不满有误解,却并不想真的和父母生分疏远。
只是老太太故去,也不见母亲如何关爱他……贾赦心中空落落一片,尤其是见到母亲和弟弟妹妹亲密融洽,他独自一个待在一边无人搭理,这滋味着实难忘。
自此之后,他和母亲说话越发硬邦邦,对弟弟妹妹还存着些自己也没发觉的嫉妒。
略作收拾,鸳鸯和鹦鹉跟着自家太太出了荣禧堂前往东边大爷的院子,琥珀和珍珠则留下来看家。
隔着老远,贾赦房里的小丫头们就见着太太带着丫头们过来,连忙站住请安。
看见这些人,史令仪便提醒自己,既然要好好教导儿子,胡乱下舌头的下人们也该早早打发才是。进了门,便见她儿子正趴在榻上,轻轻抽着气。
倒也罢了。史令仪原本思量着:若是听见儿子抱怨他们当爹娘的不是,这个儿子她也就直截了当交给丈夫算了,再不费“怀柔安抚”的那份心思。
听见丫头们的动静,贾赦也知道母亲到来,他急忙从榻上站起,不意牵动伤处,白净的小脸上五官挤作一团,却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儿子见过母亲。”
史令仪笑道:“别让冯将军等久了。”
丈夫去了外书房,史令仪在房里略坐了一会儿,便吩咐道:“叫赦儿过来。”
鸳鸯和鹦鹉对视了一眼,还是更会说话的鸳鸯上前小心禀告道:“大爷挨了老爷一顿打,如今……起不得床。”
史令仪微怔,旋即回过味儿来,“你们老爷不让说?”
鸳鸯咬了下嘴唇,斟酌着道:“老爷……说晚点儿再告诉您。”
史令仪道:“让我瞧瞧伤处。”
贾赦小脸腾地红了。他如今还不满十二,却以大人自居——母亲要看伤处,当然得脱裤子……自然行止上带了几分抗拒,“儿子没事。”
史令仪却没那份跟长子细细讲道理的耐心,她抓住儿子的手腕,一声吩咐,房里的丫头齐齐上阵,直接把贾赦的裤子褪下一半儿。
史令仪一手继续捏着儿子,另一手撩开小衣:果然皮肉红肿之中还有几块淤青,却并没皮开肉绽,更不用提伤及筋骨了。
她丈夫下手向来极有分寸。史令仪眼见为实,便彻底放了心,这才松开了儿子。却没发觉原本扭捏的儿子,在她怀里一直相当老实。
他的丈夫……其实是个暴脾气……
贾代善能跟她柔言软语,却未必能跟儿子好声好气地讲道理。就凭大儿子跟自己嘴硬这一条,她丈夫就能让儿子好好长个记性。
思及此处,史令仪失笑道:“那更得去瞧瞧了。”
总体而言,她们母子不和睦的时候居多。在地府没有差事时,史令仪回首前生,忆起长子的所言所行,让她一下子毫无芥蒂地疼爱起来,未免勉为其难。
只是如今听说儿子挨打,这种莫名的神清气爽……还是暂且压一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