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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4: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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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横下了心,要杀那两人。唯一顾虑的是,自己只有一个人,那两人身边还有徒弟,就算自己杀得了一个,第二个恐怕再难得手。要杀得两个一起杀,这是我的公道。

他想了几天,才想到下毒,立即去另一处买了砒霜。他怕又碰上假药,用舌尖尝了尝,并无味道,他立即质问那卖药的。卖药的说,砒霜原就没有味道,除非拿水蒸后,才有股蒜臭气。又问他买这砒霜做什么,他直说:“杀人。”那卖药的听了,唬得面色大变,慌忙提起药箱子逃走了。

他拿了那包砒霜回去,分了一些,倒在篾片上,拿到炉子上蒸了蒸,果然微微散出些蒜臭气。他这才放了心。

只是,先前那个难处仍不好处置。

黄岐和云戴分别在各自小院中吃饭,饭食都由那个庖厨置办,由他浑家端送。极难寻机下药,更难给两下里饭食中同时下药。就算同时下得了药,每一处,都是师徒两个同吃,那两个徒弟也难免赔上性命。

崔秀却不愿信这命。自己的爹若仍在,娘就不会沦落到这田地,他们一家三口也不会这般零落凄凉。成年后,崔秀便开始四处打问当年那桩悬案。那官司早已搁下,当年查办这案的人也大都不在开封府了。他费了几年时间,才算问出个大概。知道他爹失踪那天,和两个故友去金明池相会,那两人都是营造行的名匠,一个黄岐,一个云戴。那天,三人在船上起了争执,扭打到一处。之后,各自愤然离去。他爹却没回到沈括那里,就此不见了踪影。

官府当时疑心是黄岐或云戴做下的,却查不出丝毫证据。这案子便一直悬在那里。崔秀自己追查许多年,能找见的人全都找遍了,包括开封府衙吏、他爹回去时沿路的店家,却没能寻出丝毫线头。他怕惊动凶手,唯独没去问过黄岐和云戴。但他越查越坚信官府的推断,他爹当时离开京城多年,即便曾有过什么仇人,仇怨也该淡释了,至少不会仍仇到要害取他性命。此外,他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平白不见?若没死,为何不去寻自己妻儿?若死了,尸首也该被发觉,除非是被埋在了某处。

黄岐和云戴都是营造师,若说埋尸藏迹,唯有他们最便利。只要把尸首埋进地基,盖上楼,谁还能发觉?崔秀曾想过找见那两人,逼他们说出实情。然而再一想,这事毫无证据,又是杀人大罪,他们怎肯轻易招认?他思来想去,始终寻不到个好主意。时日一久,自己也疲了,渐渐丢开了这事。

后来,他成了家、生了子,虽不算多富足,却妻子娇美,儿子聪健,一家和和乐乐、亲亲暖暖。他心满意足,除了尽职守好差,拿稳月钱,护好这个家,其他再无所求。谁知去年,有天清早,他当完夜值回到家,却见妻儿都死在床边,家中柜子箱笼尽都打开,里头银钱衣物被洗劫一空。官府来勘查过后,断定是两三个贼钻进房中偷盗,恐怕是被他妻子发觉,贼人为防她叫喊,情急之下勒死了他妻儿。

崔秀痴傻了大半年,不时想起他娘说的“百克命”。或许他们一家真的注定了这命,无论如何也挣不脱。一旦信了这一条,他再没有丝毫气力去活,买了包鼠药,洒进酒里,灌了个大醉,昏睡过去。第二天,他却好端端醒来,竟没死。从地上找见包鼠药的草纸,尝了尝上头沾的粉末,才发觉,那鼠药只是白石灰。

他仔细留意寻漏,钻进厨房和那厨子攀话,瞧那厨妇送饭的次序,又寻各般由头去黄岐和云戴各自的小院,瞅里头的布局路径……越看越觉得难,再有智谋,恐怕都难做到同时毒死黄岐、云戴两人,又不伤及两个徒弟。

他气馁之极,却绝不肯放手,自己如今活着,便是为做成这桩事。每天每夜,他都在苦思这个难题,却始终寻不出一个好法子。转眼间,一个月过去,明天艮岳图稿上呈官家,黄岐和云戴便要各自回去了。

昨天晚上,崔秀回到家,家中到处灰尘,一片空冷。他疲乏之极,饭都没吃便躺倒在床上,可哪里睡得着?只剩最后一天,再不下手,便永难让那两人凑到一处了。他烦躁之极,不住用拳头捶打床板,咚咚咚,擂鼓一般。

忽然间,他想到一桩旧事:儿子刚出生没几天,正当炎夏,天气极热闷,妻子在给儿子喂奶,唤他打些水来,倒在大木盆里给儿子洗澡。他忙拿了一个小铜盆去舀水,想少跑两回,便将水舀满,结果漾了一路。妻子见了笑他:“人一贪心便犯笨,舀那么满,哪有不漾出来的?”

忆起妻子这句话,他猛然坐了起来:果真是人一贪心便犯笨,我又不是诸葛调兵布阵,何必求什么尽善之策?老天杀人,哪里讲过善不善、辜不辜?我爹、我娘、我妻、我儿,哪个是有罪该死的?我杀黄岐、云戴,连带上那两个徒弟,又算得了什么?他豁然开朗,再无疑虑,沉下心来,谋划该如何下药。

他气苦之极,独自走到金明池,坐在他爹当年下船的岸边,呆怔到深夜。他不会游水,等四周无人时,便一步步向湖中走去。湖水渐渐没过头顶,他猛呛了几口,不由自主挣扎起来。正巧一只游船经过,船上有人发觉,将他救了上来。

连寻死都不许,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趴在那船板上失声痛哭起来。那船主极热心,不住拿些道理来劝他。可这世间哪有什么道理解释得了命?

他再没气力去寻死,更没有心力去活,每日只如活尸一般。他的上司可怜他,正巧有个轻省新差事,便派给了他,拨他去艮岳宿院看守。

到了那里,一眼看到黄岐和云戴,他顿时惊住:我两回寻死不成,莫非是老天有意阻拦,让我报这父仇?他立即有了气力,心想:不论是否老天安排,我都不能这么轻易弃命。

他不再去费心寻思,那两人究竟是谁害死了自己的爹。老天从来不讲公道,恶者不惩,善者不护,随意拨弄人、摧折人。我又何必讲什么公道?何况,这两人活到如今,真没做过恶事?他们风光一世,也活得尽够了。我爹那般忠诚,却落得生死不知、踪影不见。我娘那般柔善,又落了个什么下场?我妻那般贤淑,我儿更是那般幼小,能有什么过错,竟死得这般凄凉?这里头哪有半分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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