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鲤入怀
沉默,唯有沉默。
除了沉默,段刀客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用什么来回答此时看穿自己心思的褚留牛。思及方才那一抹让自己为之惊艳、甚至险些破掉自己几十年刀道心境的刀光,断刀客那只握着缰绳的独臂不觉愈发用力。
转身离开。
一行人重新踏进瓢泼雨幕。
并没有资格坐进马车的褚留牛大步行走在雨水中,一张惯于披着粗鲁莽撞面具的丑陋脸庞上罕见的露出凝重表情,似乎是在回忆方才小龙门里那场于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闹剧那么简单的插曲。
一双永远闪烁着或凶狠或暴戾眼神的眸子里绽放出一种从未让人见过狡诈。
褚留牛猛然觉得车厢中那位“义父”的这次淮安之行,绝不仅仅是拜访大幽帝国国丈那么简单,极可能有什么事情是他这位“深受器重”的义子所不知道的,思觉起先前段刀客在国丈府邸中的失态,愈发觉得不对劲。
自己明明是不想吓着芸姨才决定不再用这柄刀,怎的今天竟破戒了呢?
难道是因为被沈府那帮奴才给打了一顿后,被自己花费四年时间苦苦压制的杀戮心思再次逃出趁机兴风作浪?
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些烦躁念头的少年收起那柄被酒肆中人认作恶鬼凶煞利器的剔骨刀,低头望着昏死在地的“英俊少侠”,那张满脸青紫淤伤看起来稍显滑稽的俊俏脸庞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淡淡开口道:“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是什么人?不过是这小龙门一个简简单单的打杂小厮罢了。”
“英俊少侠”无动于衷,身后同伴眼神畏缩如同笼中惊兽,在见到少年并没有要对他们动手的意思后,手忙脚乱扛起地上的“英俊少侠”仓皇出逃。
待他们跑出小龙门,少年转过身向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刀疤青年丢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领神会的刀疤青年一挥手,带着身后一众地痞冲入雨幕,心中暗自冷笑,看来那群外地人是没法活着走出这淮安城了。
急走几步,从巨大车厢后方来到正在驾车的段刀客身边,扭头以极其罕见的正经语气向其问道:“段刀客,你觉得方才酒肆里那个少年的刀怎么样?”
段刀客嘴角勾起,冷笑一声:“凡夫俗物。”
眼神奇怪的褚留牛再问一句:“那你觉得他的刀法又如何?”
猛然眯起双眼,随后缓缓放松,段刀客依旧冷笑道:“尚可,只可惜在我手下走不过一招。”
眼神愈发奇怪的褚留牛同样冷笑,戏谑开口道:“我看只怕不止是尚可那么简单吧,要不然为何方才少年动手时,你会不自觉去摸你腰间藏着的那把刀?我可是依稀记得这一路行来,还没有哪个旧青丘余孽值得你去动用那柄被你视若生命的宝贝兵器。怎么,觉得那个少年威胁到你天下无双‘断刀客’的名号了?要不要咱出手,去替你把这个威胁扼杀在襁褓里?”
见识过如此惨酷画面后,再生不起半丝食欲的一众食客纷纷奔走离开。
小龙门里眨眼清冷如洗。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沈池收回望向少年的诧异眼神,实在想不出淮安城里竟还有如此深藏不露的人,看来以后有必要叫手下的奴才好好查一查这少年的身份。
看着身边奔涌而出的人群,稍稍整理心情,沈池挺着臃肿身躯向一旁的汤如锦笑道:“没想到会发生这等晦气事情,实在是老夫考虑不周,既然这小龙门里已经染了血,想来便不再适合招待大人。如若大人不嫌麻烦,不如再回老夫府上?虽然饭菜可能入不得大人的眼,不过老夫府里还是藏了几瓶好酒的,待会儿定要拿出来给大人压惊赔礼。”
同样眼神闪烁望着少年若有所思的汤如锦微微低头,依旧是那句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谦卑话语:“一切凭国丈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