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香港阁楼里的旧报纸
其实理智上我并不怪他,没有男人可以不为黛儿的美色所动。
可是,我总希望会有一个男子为了我而不同。
所有的玫瑰都有刺,所有的爱情都是自私的,说穿了我和黛儿一样,都希望对方无论是汪洋大海亦或只有一滴水,总要悉数地属于自己。
我的做人宗旨从来都是:我是对的,我的朋友是对的,我是好的,我的朋友是好的。你对我不好,你就是坏的,你的朋友说你好,你的朋友就是坏的。
如此而已,十分简单。所以黛儿是好的,黛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包括滥交。
但这不等于我自己也滥交。
恰恰相反,我大学四年没有过一次完整的恋爱经历,统统蜻蜓点水,无疾而终。
“呀!”我大吃一惊,“救过来了没有?没什么后遗症吧?”
“哪会有什么后遗症?统共吞了十几片,还没睡过去就后悔了,自个儿把他爹妈叫醒让呼120把他送医院洗胃去了。其实医生说根本用不着洗胃,可是他们家就这一根独苗儿,宝贝得什么似的,哪里肯听?反正有钱,扛折腾呗。洗了胃,还赖在医院不走,非说要观察几天,又天天上门找我爸妈闲磨牙,是我妈让我出去玩几天,说可以去香港看看爷爷奶奶,顺便避避风头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倒有些替她叫冤。虽然黛儿朝三暮四游戏感情的确不对,可是毕竟也没有对谁许诺过什么,阿伦居然会演出这幕自杀闹剧来,未免小题大做。
我由衷地说:“这次怪不得你,是他们无理。”
黛儿点起一支烟,手腕上细细的银镯子互相撞击出丁冬的脆响,伴着她的无病呻吟:“世上男人与女人恋爱结合,大抵不会超过三种结果:一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然心满意足;二是种瓜得豆,种豆得瓜,也未必没有意外之喜;最惨就是我这种,是种瓜也得草,种豆也得草,左右都是错。”
无他,我也没有找到自己那一瓢水。
在这一点上,我同黛儿的方法截然不同。她是有水先喝,淹死无悔,找得到更好,找不到就一直喝下去,好女不吃眼前渴,江河湖海聊胜无;我却不然,虽未经沧海,却先不饮泉水,未上巫山,早看不到凡云。换言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有一次校际联欢上认识一位体育健将,曾经数度约会。他比赛的时候,我替他拿着衣裳;细雨如丝的黄昏,打花树下一道走过,他摘一朵玉兰簪在我发角。香味依稀之际,颇觉心动。
然而一日他到宿舍来找我,见到黛儿大吃一惊,原本已经很擅谈,这时更加话多十倍。我在一旁微笑地听着,不动声色。下次他再约我时便推托要赶功课婉拒了。
那男生还不明白,又碰了三四次软钉子才终于灰心。
我忍俊不禁:“黛儿我真是爱你。”
“这世上也只得你一个人是真爱我罢了。”黛儿继续长吁短叹,“虽说弱水三千也只需一瓢饮,无奈你却不是我的那一瓢水。”
我更加喷饭。
黛儿的的确确是天下第一妙人儿。
私心里我并不觉得黛儿的滥交是错,她只是运气不大好,也许正如她自己说的,沉迷欲海万丈,却偏偏找不到她的那一瓢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