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影子
李潇笑道:“师兄客气了,师兄请了。”说罢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蔡婓也将杯中之物喝干,只是熊绮挑起黑纱面罩,略略尝了一点便算是用过了。
然而这李潇百般都好,却有一样不足道,那就是爱玩儿,不论是吃喝山珍海味,还是逛窑子下赌场,这位李三公子真是无一不精。便连他们门主都说过,李三儿武功未必翘楚,这玩乐若是认了第二门内无人敢认第一。由此一句,玩乐太岁李潇算是在江湖上挂了名。
既然得了名号,又岂能名不副实。李潇这才一回来,便忍不住的带了几个耐不得门内练武枯燥的师兄弟一同出去寻欢作乐。
先到了醉仙楼,要了一个大的包间,点上一桌好酒好菜,有什么烧河鲫烧花鸭烧子鹅,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烩三鲜炒银鱼烩鳗鱼清蒸火腿,红肘子白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还有各式的瓜果糕点一件不落,光是二十年的女儿红都开了三大坛。
一边吃酒一边吹嘘,李潇口才极好,将那晚李家的故事娓娓道来,将自己与那黑衣人的一场打斗说得好像是每二十年一次的真武山上天下论剑会最后的决战一样精彩刺激。最后意犹未尽的还说道李家的那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年方十五才及笄,还有一个正是豆蔻年华十三余。李潇李公子可是情场老手,说起这小姑娘的好来自然更是口吐莲花。周围围着听他说道的这些师兄弟大多都是在门里面被拘管的久了的,听到这外界的花花妙处,也都各个如孙猴子一般抓耳挠腮,恨不得当晚去仗剑救人,然后消受美人的就是自己。
好在他们这里是关门说话。李潇也不怕牛皮吹破。说得起劲,手舞足蹈拿着一直鸡腿比划起来,却不想手上沾了油,手腕子一抖,那鸡腿便斜着飞出去,看架势,是正对着门帘儿。
“依然走了。”
“果然走了?”
“却是走了。”
李潇将扇子迎风一摇:“鄙门门主说了,这百花盟的杀手不过都是些软脚虾三脚猫,本来不足为惧,只需派我这门下最不中用的弟子走一趟便可。只是杭州到嘉兴总有些许距离,不能时时照拂善人,故而……”
李善人当然明白这言外之意,他在半个月前接到那百花盟留下的血书之后就向四面八方求救,他当然也知道自家的这些家丁护院,狐朋狗友不过都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小角色。要对抗江湖上可止小儿夜啼的头号杀手组织“百花盟”毫无疑问是螳臂挡车。只是这距离嘉兴最近的名门正派扇子门开价委实不低。那扇子门的账房上说了,若要请一面扇子门的大旗挂在院子里,每年需要至少一百二十两银子。
若是早一刻倒也无妨,偏生这时候,恰好门外有人掀帘子进来,还没看清楚里间,便来了这么一发“暗器”。好在来人身手也不弱,当即偏头一闪,将这鸡腿堪堪让过。
待来人看清楚,不由得笑骂道:“好你个李三儿,竟然如此待你师兄,真是当罚。”话音未落,来人身后接过一个女子的声音:“确实该罚,果然该罚。”
李潇看见来人,赶紧整顿形容,正色行礼道:“见过蔡师兄,见过熊师姐。师兄师姐怎生有空,也来这里玩乐?”
这来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扇子门的两位弟子。男的名叫蔡婓,是扇子门头挑的弟子,年纪即长,入门又早,因此这波的青年人人都尊他一声大师兄。蔡婓和众家师弟都一一见了面,闪出一条道来,将他背后跟着的那带黑纱斗篷的女子让出来。这女子身形窈窕,一袭红衣,手中还提着一柄三尺长剑,看来是尚未回过门中。此女名唤熊绮,也是扇子门中出挑的女弟子。她略略朝着李潇方向点点头。李潇径自跑到她跟前来,柔声道:“熊师姐,我来为你寻个好座位。”
蔡婓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有小师弟换上一套新的碗筷酒盅为他满上不提。待熊绮落座之后他举起酒杯:“我与你们熊师姐外出公干,今日方回来。还未到门中,就听得人说玩乐太岁在此摆下酒宴,怎能不能打个秋风。”
一百二十两银子,寻常一个中等人家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十两纹银。这还没算上请扇子门弟子前来时常走动的花销。所谓越富越抠门,李善人能够有今日这般家业,自然不是靠着花钱如流水来的。可是回头再一琢磨,到底是关系到生死的大事,若是没了命,这般家业,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外姓小子,因此还是咬咬牙跺跺脚,先花了一笔银钱请了个扇子门弟子来走一遭。
来了是来了,可是……李善人若是个脑子笨的,也挣不下这偌大的家业,许多事情不用多说,一点便透。当即便叫自家的管家来点了银票交给这位与自己本家的少侠,又命后房开上一桌上好的宴席,把自家的两个乖巧女儿全都叫出来作陪,是夜,宾主尽欢,不醉无归。
李潇回到杭州,已经是三日之后了,这本比他预定的归程晚了一天,好在他是门主所亲信的弟子,门主不说什么,也没人敢多嚼舌头。
他先去了柜上交割了银两,又领了办这趟差事的花红,吆五喝六的叫上门内的几个小弟子,一起去长乐坊内做花茶太岁。
李潇本就是这杭州城内的官宦人家子弟,儿童时体弱多病,家人便抱了他去扇子门内请有本事的师傅瞧病。结果说是先天体弱,唯有多加锻炼,并练一门温和疏导的真武派内功才能标本兼治。家人病急乱投医,便为他在扇子门内挂了号,做了个弟子。谁知道几年下来,李潇身子竟然见见好了起来,不在病仄仄的,到了年纪迎风一长,已然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姑娘小媳妇见了都走不动道的俊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