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噩梦
魏子术现在花丛中,看着年幼的自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光是这样看着都能想到自己当时的心情,就像一锅被烧干的水——什么也没有,他是那只红彤彤冒着热气的锅。
年幼时他是个瞎眼的傻瓜白痴,觉得谢宁温柔,他的声音好听,但这都是假的。谢宁气虚,所以很少疾言厉色,他说话缓慢轻柔,经常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尤其是他刚睡醒的时候声音还有点沙哑,他从前很喜欢听……现在他有些恨。
魏子术恨自己,傻傻的,什么也不懂。谢宁没对自己说过谎话,他却连真话都不懂,只要谢宁一笑他就觉得一定是好。
他那么笨,根本用不上骗术。
谢宁的眼睛是冷的,没有丝毫笑意,他不高兴,这么简单他都看不出来。
而现在,他看着谢宁却什么也不想做了,他们两人差不多有三年没这么近了。在皇宫里,有的时候他是想去看看谢宁的,心里却总想着再等等,等他登上皇位再去看他的表情。
谢宁死讯传来了,他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在说他不会死,一个在说他死了。
他哪个也不信。
世人总说生死有命,什么是命?
谢宁就应该一直骄傲冷漠,谁也不看在眼里,他也许躺着也许坐着也许站着,就是不应该被埋在土里。
“先生说过花堪折时直须折,我见这多花正配先生,就忍不住把它摘下来了。”少年觉得有点怪,他说的明明都是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就像第一次喝酒一样。
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一滴露水随之落下——相配吗?
他是日暮的腐土,苟延残喘的活着,而这朵花,柔嫩艳丽,却茎断根失,再无生机。
谢宁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明显的笑容,花丛中的魏子术看着靠近鲜花嘴角含笑的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拾花的少年也在看着谢宁的侧脸,他的眼睛干干净净的,又像装着一个小太阳,脸上红扑扑,抓着花茎的手心起了一层的汗。
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少年走到了小亭子的另一边,他圆圆的眼睛盯着椅子上的人,从他精致的眉眼,浅色的唇,精致的下颌,不明显的喉结,藏在袖子里的手,单薄的衣衫再到穿着木屐的脚。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忽然,他露出一个有些顽皮的笑容,转身走到了花圃附近,伸手折下了一朵绯色的牡丹花。
握着这枝他认为最好的花一步步他放轻脚步走到了谢宁面前,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看看人,端详着把花戴在哪里最合适。
在这时候谢宁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眼,他看见了对面的少年和他手里的花。
他伸出微凉的手把少年拉到身边,轻声问:“怎么把这刚开好的花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