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谈(一)
我盯着地上的影子,害怕地发抖,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柴房的门并未关严,透出一丝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缝隙,里面微弱的烛火亮着,奶娘正俯在灶台前弯腰煮着米糊,神情半是忧虑半是沉重。
奶娘是在……担心我么?
小时候娘亲没有多少奶水,便请了奶娘来共同哺育我,仔细想想,自我学会说话学会跑跳,从幼儿长到幼童,甚至断奶后奶娘仍旧住在许府。
除了爹爹和娘亲之外,奶娘是唯一一个全程陪伴了我成长的人。
如今我家破人亡身无分文,奶娘还肯将我带回她家中收留我。
我眼前一黑,径直昏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再睁开眼已是夜深了。
所处之处散发着一股霉味,四周墙面均有开裂,屋里很小,除了一个木桌三两破碗一柄烧了大半的残烛和一小坛烈酒之外就全然没剩下些什么了。
此地想必就是奶娘的家了。
昨日许府上下还其乐融融,今日却全然变了。
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要报答。
我望着奶娘盛出一碗米糊投在墙上温柔的剪影,眼泪虽然已经流干,但眼眶仍是酸涩无比。
正当我要上前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转头看去,发现一个脸上带着疤的男人满目凶光,将手上的铁锹大力扔在门口便朝柴房大步走来。
我吓得在墙角的阴影处缩成一团,那男人径直掀开柴房的门发出叮哐震响,恶狠狠地喊道。
“剩下的银钱都被你藏到哪儿去了?啊!”
至亲先一步弃我而去,容身的家院也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爹娘都无兄弟姐妹,这世上从此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人在极致悲痛之时,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我看向那棱角锋利的木桌。
不如我也随着爹娘一并去了好了。
隔壁柴房传来几声钝响,我木然自床上坐了起来,一步一步地缓慢踱到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