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谈(三)
那天晚上他给我烧了一整条鱼,还给我做了红烧肉,我俩心满意足地吃完,对坐着互相给对方搓背,擦干了便一起躺在榻上。
我说我要养他,他没吭声,转身背对着我,肩膀时不时地耸动,我给他掖了掖被角,也没揭穿他,便这么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不见了。
桌子上躺了三本记的密密麻麻的账本,还有满满一袋的银钱。
我捧着钱袋一边哭一边痛骂他混蛋,等了他三日也不见他回来。
他给我的腿缠上夹板,惋惜地长叹一口气,而后在他第三个小本本上疯狂记起账来。
瘸腿期间家里的所有木雕便成了我的活计,他每日心安理得地躺着数钱,我手刻了一天刻得直抖,他瞧见了也装着没瞧见,趾高气昂地从我面前走过,腰上的钱袋叮当作响。
我气不过又发作不了,心口郁结得紧。
终于有一日,他也瘸了。
我躺在榻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疼的龇牙咧嘴,直骂我是个小没良心的,我笑够了便一蹦一跳地给他接骨,用木板也给他的伤腿夹好。
我这个人固执得很,总是不知如何死心,便等了他两年。
期间他并未出现,哪怕一次道别的机会也不曾给我。
于是我便知晓。
他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两个瘸子在一起过了一月互相搀扶的生活,我先他半月好了腿,赚钱比之前更谨慎了。
这次倒是轮到我养他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坐在榻前也开始拿本子给他记账,他被我气得下了榻跳着脚在屋里转圈捶我。
打打闹闹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长到弱冠之年。
他亲手给我戴了发冠,还趁机摸了好几把我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