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易傍琴台
门派传承,早已是百年基业,见贯了国破兴衰,替短命天子惋惜?可笑。
巽泽谈起王朝野史曾也是这般态度,黎泽阁成立之初,要的便是不受王权约束的江湖势力,何尝不是有着不论天朝如何易变,他们仍旧恣意洒脱的信念。
可今时不同往日,朝阳殿上坐的是慕容黎,是他的慕容黎,他不容许慕容黎的天下数年覆灭,他要的是慕容黎的丰功伟绩刻在史书上,传千古照万世。
他的姿势平淡至极,没有丝毫的杀气,只仿佛是吹起了一缕清风,但巽泽想要拂风而过,绝无可能。
巽泽的万丈红尘,心底如玉的温存都只为慕容黎绽放,可若有人非来触他底线,他不介意动用所有的力量,成全他们去死。
他岿然不动,与濮阳卿凛凛对峙:“濮阳,我既来此,你就应该知道我为谁而来,更应该知晓利弊轻重。”
濮阳卿手指在琴弦上慢慢划过一条玲珑的弧线,淙淙琴弦轻奏,风卷竹叶。
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肃穆:“不论你为了谁,我只为你的安危考虑。陌香尘机缘巧合之下,曾得到一位仙人的修为,几乎立于不败。可阁主身体……我焉能放任阁主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濮阳庄主好生修炼,本阁主事急,告辞。”
濮阳卿亦凝视着他,慢慢的在巽泽面前俯身施礼:“电光朝露,弹指之间。难得与阁主相遇,诸事皆可置外。”
相知之义,赠箫之情。
巽泽心头涌起一丝怅然,回想当年为慕容黎的长箫请濮阳卿落孔,在天倾山庄中,当他接过“吟畔”时,月下对饮,时光萧瑟,心中仍有感慨。
情非得已,他并不想视濮阳卿为敌。
巽泽丝毫没有被好意触动,冷然道:“你若执意如此,该考虑的便是你的危机。”
濮阳卿:“既知陌香尘丧心病狂,阁主前去难道不是枉送性命?”
“枉送性命,那瑶光国主呢?”巽泽猛然踏出一步,冷冷道,“为虎作伥,杀天下之主。弑君谋逆之罪,濮阳庄主一人可当得起?”
琴音骤然尖锐,濮阳卿指尖微颤:“山庄立世百年,瑶光立国才几载?王朝更替,亦不过弹指一挥。中垣大地上钧天,天璇,遖宿,改国易主时只用几年光景?你我处江湖之远,庙堂之上谁做君主,有何相干?”
死一个慕容黎,立马会有别的人上位,群雄角逐,他们巴不得慕容黎客死乡野,趁乱易主,何来的替国主鸣不平。
但挡他的路,助纣为虐,令慕容黎孤立无援,那就该死。
巽泽目光猝然一盛:“我以为你谦谦君子,没想到竟与陌香尘一丘之貉。”
濮阳卿耸然而动:“陌香尘是山庄客卿,颇有才学,与我有益,我便让他代主事一职。但那件事情后,在我尚未察觉时他便出逃,我让人多方搜查,终无所获。阁主言下之意,莫不是陌香尘就在这附近,且怀疑我与他勾结?”
巽泽傲然而对:“你不知道?”
“我坦诚相告,阁主信与不信,我也自知理亏。”濮阳卿环抱丛竹流风,两根手指拈着琴弦,慎重道,“我尚不知阁主会驾临于此,又怎能提前设伏?本绝非要拦阁主,倘若陌香尘真如阁主所疑,便在这山中,那我非拦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