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为媳妇子奔柳沟叼猪崽狼入院门(上)
倪庆山几个又替娃娃担忧了一阵,边聊着到了梦怀江家。梦怀江的女人还在紧张和惋惜当中。庄里的熊金保、张世清、魏新旺、张来福几个听信也都跑了过来,他们查看着狼叼猪娃子的现场,焦急地等着梦二几个。见梦家兄弟进来,熊金保从窑里钻出来说:“罩的东西都好好儿的,这狼的本事也真大,一下就把猪娃子给叼上了。”魏新旺说:“我也看着,刺罩得那么严实,狼嘴咋能伸进去呢,还叼得那么利。”
倪庆山虽和张来福、魏新旺在生产队时就有隔阂,但现在包产到户,接触毕竟少了,所以他也不大搭理,只带看不看地瞥了眼张来福和魏新旺,也没打招呼,就到窑里看了看。张来福也没搭理倪庆山,只跟在倪庆山后面仿着狼的路径走进去又走出来,到门口后又折回头说:“这狼就怪,那么一阵子工夫,就能把猪娃子叼走,好像早就知道猪娃子卧在这里似的。”张世清说:“狼的鼻子很尖的,把那有啥闻头,说不上狼在外面早就闻见等着呢。”倪庆山“嘿嘿”干笑两声说:“这么看来梦怀江女人一开门,正好给狼帮了个忙。”梦二说:“这还真个,要不是开大门,狼还进不来呢。”
魏新旺看张来福来回走着,也有些奇怪地说:“我听人说狼进院都是翻墙进的,这狼咋没翻墙?”熊金保说:“我也才想这事呢。听人说狼是土神的狗,一般是不走大门的。今儿这狼从大门进来又出去,我觉得总有个说头呢。”张世清说:“我也想着,狼到寒冬腊月里才出没,现在才八九月,狼就来了,肯定有个啥说头呢。”
梦二知道熊金保和张世清惯信迷信,总把一些很正常的事情说得活灵活现的。他不想听,但听熊金保和张世清一唱一合地总谈论着。梦二有些厌烦地瞪了熊金保一眼。梦怀江突然一跺脚,随之猛惊道:“哎呀,你看我还差点忘了,怕与那天晚上的事有些关系呢。”熊金保忙问是什么事,梦怀江却又不说了。张世清连连催促着,梦怀江这才慢腾腾地说:“那天半夜我们睡得好好儿的,国威突然惊得跳起来,硬说地下黑糊糊的,好像有个啥东西,害得我找了半天,啥也没找见。我还一直担心着,总觉得要出啥事呢,不想今儿个猪娃子叫狼给叼走了。”
熊金保一听,当时脸就变了颜色,他吃惊地说:“你看你,这么重要的事,还藏在心里不往出说,要是早说出来,咱们早破解了,还哪有这事。好在没伤到人,也算是你积德了!”倪庆山笑笑说:“看他熊家爸,可能是娃娃做了个梦,也还有这么多的说头呢。”
茗波跟着倪庆山匆匆忙忙地赶到梦二家,只梦二女人在,她神色慌张地看着往进走的倪庆山。倪庆山看梦二女人的神情怪怪的,心里想着茗波的亲事可能有了变化,就忙问是怎么了。梦二女人说:“你看害不害怕,一个狼进到怀江家的院里,把怀江家的猪娃子叼上走了,他大才都看去了。”
倪庆山一听与茗波的亲事无关,心里稍许放松了些,但听梦怀江家的猪娃子被狼叼去,他还是有些惊讶地问是什么时候叼走的。梦二女人说是早晨叼走的。倪庆山一听刚叼走不长时间,心里想着怎么没听见猪娃子叫。但他想看个究竟,又因为梦二也在梦怀江家,于是就转身去了梦怀江家。梦怀江女人正拉着小儿子国威在大门口愣愣地张望着。倪庆山到跟前便问:“我听他二婶说你们猪娃子叫狼叼走了?”梦怀江女人满脸阴郁地应了一声,就让着倪庆山进屋里去。倪庆山进到院里转了一圈说:“我看你们院子这么严实,猪娃子在哪里圈着,狼咋一下就叼走了?”
梦怀江女人说:“就在装粪窑里。倒是昨儿晚上我怕来狼,还专门用些刺把猪娃子罩住。今儿麻麻亮我就起来,先去上厕所。开门时,我看路上跑着个东西,以为是谁家的狗,也就没管。不想刚进厕所蹲下,就听猪娃子叫唤,我才猛然想起那是个狼,就赶着往进跑。刚到门口,那狼衔着猪娃子就到了门口。那会他大还没起来。我腿都吓软了,又不敢挡,只好看着狼把猪娃子叼走了。”
站在梦怀江女人旁边的国威也嚎着说:“那阵我刚醒来。我姐都在地下洗脸,突然听猪娃子叫唤,她们说是狼来了,吓得我们赶紧又钻到被窝里。我大跳起来喊了几声就跟着跑上出了。”
倪庆山看着梦怀江女人,心里想着:“早晨咋没听见猪娃子叫唤呢?”但看五六岁的国威都一脸的紧张相,他知道这是真的。倪庆山趄身向梦怀江家的装粪窑里看了看,他猛然想起了茗茵几个,心立时又悬了起来,便有些紧张地说:“哎哟,那会学生正走学校呢,也不知道那些娃娃是咋走的,万一碰上狼咋办?”梦怀江女人说:“茗茵约着国珍、翠珍过来和我们翠芸、翠凤一起走的,他大送去了,一块人多着呢。”
梦怀江满腹狐疑地瞥了眼倪庆山,又看了看熊金保。张世清在旁边不断地追问着这几天屋里还有没有异常之处。梦怀江说自那天后再没听娃娃说起过。张世清暗自思量着狼叼猪娃子的前因后果,张来福却说:“你想狼叼猪娃子的这过程也怪得很。按说这狼能到这里,肯定在庄里转了大半夜,庄里那么多狗,竟没一个张声的?”魏新旺也说:“就是,天快亮时也没听见谁家狗咬。你看梦怀鑫家离得这么近,狗都没咬上一声。梦怀江,这不是啥好兆头,臊狗说踏头上就踏头上了,你还是多提防着些!”
梦怀江听魏新旺说出这些话来,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他知道魏新旺看他们和倪家走得近了点,心里气愤不过,总想伺机报复,今天偏逢这事,让人家占了回便宜。他想说两句,却没说出口,只看着熊金保。熊金保抠着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想着你得多提防些,说不上往后还有大事呢。那天晚上国威说起那黑糊糊的东西可能就是来报信的,娃娃眼尖,能看得见,你没看见,也不当回事。这不,还没到寒冬,狼好端端的就从门里进来,实际上还是给咱们报信的。狼是土神的狗,有事来报,你想想,狗是有灵性的,咋能咬呢!”
梦怀江知道熊金保和魏新旺在包产到户时为分牲口闹翻后,相互再没来往过。今天他们却唱到了一块,他心里只觉纳闷。梦怀江女人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蜡黄,她滞呆呆地看着梦怀江。梦怀江虽也不大相信迷信,却因这些乱七八糟的预言,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有些紧张地问熊金保:“那他熊家爸,你经得多些,你说咋办呢?”熊金保故作深沉地说:“看这样子,你们或许在哪里乱动过土,要不就把不干净的东西往屋里拿过。如今土神已经把信送来,你赶快先请神把土神安顿一下再说。”张世清在旁边也搭腔说:“要不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乱动过土,或是从庙里、坟上往回拿过东西。”
梦怀江沉思着,总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乱动过土,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从外面往回来拿过东西。倪庆山看了看梦怀江说:“看你们说得悬不悬。今年干旱,山里没多少草,也没养上多少野生,狼没东西可吃才进庄的,你们就这么大惊小怪的吓唬着人,我就不信。”张来福心里想着:“看把你老倪能着,我总会让你信一回的。”但他没说,只在心里想着。梦二这时也虎着脸说:“也就是。我看分明是狼饿得爬不上墙才从大门进来的,让你们这么一说,本没事却成了事情。老三,要我看还是算了,人正烦着,请啥神呢!”要知端的,请看后文。(未完待续)
倪庆山听梦怀江送着娃娃去了学校,这才把心放下来,他卷根烟叼上说:“那梦家他二爸三爸这阵干吗去了?”梦怀江女人说:“他大送学生回来,弟兄几个又到山上找狼去了。唉,可惜死了,我们那个猪娃子快吃得很,好不容易长了那么大。”倪庆山说:“也就是。咱们日子这么困难,喂一趟猪娃子也不容易。这狼也真是可恨,竟敢到院里来叼猪娃子。要不我也看看去。”茗波听他大要上山,也就跟上去了。
半路上,倪庆山和茗波碰上垂头丧气往回走的梦二几个。倪庆山老远就问:“你们追上狼了吗?”梦二说:“嗨,还不是改了会心上的迷气,太阳都冒花子了,哪有个狼的影子。”说着话,梦二几个已经到了跟前。倪庆山赶上几步,和梦二几个寒暄几句,就又跟上往回走。
茗波转身看看后面的山沟说:“这狼跑得也够利的。”梦怀鑫说:“叼了一嘴肉,当然跑得利了。不过我们没见着狼,倒是见狼的脚印了,是从山里头走的。我们跟着脚印追去,结果翻过一道壕就不见了。”
茗波看了眼梦怀鑫。梦怀鑫虽比茗波大着五六岁,却已成了三个孩子的父亲。他的大儿子国福已上小学三年级,和茗波家最小的妹妹茗茹同班。女儿翠巧已上一年级,小儿子国雄虽没上学,却也是五六岁的人了。茗波心里暗想着自己也已二十四五,不要说孩子,就是媳妇都还在半空悬着。他心里多少有些羞怯之意。
但那仅是一瞬的事,他和梦怀鑫虽在辈分称呼上有所差别,只因年龄相差不大,又常在一块玩,所以他和梦怀鑫总没大没小。今听梦怀鑫说狼到壕里就不见了,茗波也不想媳妇的事,只笑着说:“看来这狼会飞檐走壁呢,你前些年就偷着练过飞檐走壁,也没显一下你的身手?”梦怀江却气恼地说:“这狼也太胆大了,人都在大门上,这狼就敢进院里叼猪娃子。”倪庆山说:“今年山里没吃头,狼饿着呢,要不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梦二说:“饿疯的狼还伤人呢。幸好他三妈起得早,要是娃娃先出去,那还了得。我心里这阵都怪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