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这孩子首先是自报家门,他说:“我是高三某班的某某某,找你有点事儿要私聊。”
晚上我母亲从医院回来拥你到怀里哭,父亲送点点回家,落下我一个人在一边不知所措。
第二天门前的小院里设起了灵堂,挂起了白绸,劣质的草纸在火盆里燃烧着,酿出白色的烟。
我从未想过死亡这种沉重的事情,更没有想到死亡竟然如此接近那时还年幼我,近的也许只是自家门前的一小块薄冰,这些来的太快,我甚至还来不及哭泣,身边的一条生命就已经被偷走,身旁的点点剥开一枚水果糖塞到我嘴里时我甚至还能想象水果糖上来自董超母亲手掌的温度,可她已成故人。
灵堂在家门前摆了七天,董超摔了香炉送他母亲的骨灰去陵园丧事就算办完了,然后十七岁董超就走上了人们口中的黑社会这条路,他说他要在这条路上闯出一番天地,“这条路”大概指的就是黑社会。反着他是这样说的。
实际上呢?直到我与董超断了联系,直到他成为我记忆中一个儿时的玩伴,董超也没有和我详细叙述他走的那条路,但我自己却不小心看到了一些,那是升到高中之后的事情。
董超说:“当然是真的,我们是兄弟啊。”
我傻呵呵的回应:“对呀!对呀!我们是兄弟。”
自台球厅事件后董超与小白就经常带着我一起闹,点点不喜欢交新朋友,所以不和我们一起,董超说点点是性冷淡,我是第一次听说“性冷淡”这个词,但是我确信这不是一个好词,毕竟出自董超之口,而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很生气的告诉董超不准这样说点点,董超表示嘴张在他身上,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我是打不过董超的,他打架确实很厉害,但每次我被他打倒他就说一次点点是性冷淡,然后我就站起来让他再打倒一次,小白在旁边看不下去过来拦董超,他不但不听,还冠冕堂皇的说社会就是这样,谁厉害谁就说了算,我打倒他,他就不再说点点是性冷淡。
也不知道当时的董超从哪里学的这种大道理,他说说就算了,当时的我居然还没出息信了他说的鬼话,然后就趁董超不注意冲上去撞翻他,骑到他身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顿后问他服不服,董超表示不服,但以后不会再说点点是性冷淡了,他还说这次是我赢了,他请我喝汽水,我说我要柠檬茶,两罐。
我在高中认识了石头这个王八蛋,那时我们都是初到高中,相互还不熟悉,不过很快就称兄道弟,大概是因为我们臭味相投。
石头是一个社会气息很浓的人,用老师的话讲就是不良青年,而我是受到董超的影响成为了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年,所以说我们是臭味相投。
石头是我活了二十多年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王八蛋,自从和这个王八蛋狼狈为奸后,丫就开始吃我饭卡用我香皂,作为交换他开始带我认识社会,我对社会的初步认识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形成的。石头是一个挺好的王八蛋,当然除了吃我饭卡这件事,其他的都挺好,首先他是一个社会气息很浓的人,社会是人群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地方,所以石头是也是生活气息很浓的人,就是这样。
石头这个王八蛋讲义气够兄弟,是交朋友的好选择,他总是可以在你需要装逼的时候给足你面子,在你犯傻不理智的时候骂醒你,当然在那些必须犯傻的事情上他也会陪你一起犯傻,这也是我喜欢和这个王八蛋凑在一起的原因。
记得在高二时期的某一天放学,常聚在一起的哥几个刚走出学校大门正商量要去哪里吃小火锅,这时候走过来一个长相白净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小伙,那小伙穿过人群直奔我而来,丫推我,还好老夫眼疾手快躲开,当时的我一脸懵逼:“朋友,你有啥事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看来董超说的那句“谁厉害谁说了算”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道理的,我乐呵呵的拿着两罐柠檬茶去找点点,把事情讲给她听,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挨了点点一顿揍,虽然不疼,但是关于这件事我一直觉得我挺冤枉的,凭什么喝了我的柠檬茶还揍我?揍就揍了,完事儿你傻乐儿什么啊?
“性冷淡”事件后,我们继续懒懒的活,时间这条狗也还是懒懒的爬,我从董超哪里学会了抽烟和打台球,这狗日的从我这里骗了不少早饭和烟,就是这样。
原以为我们会一直没心没肺的长大,可生活是很现实的东西,不幸总会在某个幸福的时刻毫无预兆的降临,毁灭掉所有美好,然后再假装仁慈的留给你一些美好回忆,让你在回忆里继续受着折磨。
那天逢雪,我和点点在门前堆了雪人,董超貌似很大人的站在旁边说我们幼稚,母亲将夏天储存下来的野菜泡水发开,做了羊肉配野菜馅的包子正在笼屉里蒸,董超的母亲从屋里拿出来整盒用带彩色糖纸包着的水果硬糖给我们,见到水果硬糖的那一刻特别美好,美好的让我不想长大,但时间是条狗,他不肯停留,不幸的事情就这样降临了。
檐下未动新雪撒了彩色的糖果,色彩斑斓,台阶上的黑雪融了人血的红,黑的妖艳,董超的母亲倒在台阶上抽搐,我们呆在原地,旁边的雪人陪我们发呆直到天边紫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