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从上海到巴黎
“难道他是到法国做访问学者的?”
大概是爷爷要让小林海记住死去的妈妈的原因吧。
“没错,而且就是伏尔泰大学,他研究的课题也正是‘路易九世之谜’!”于力忽然有些激动起来,直起身子幽幽地说,“中国几乎没人研究这个课题,只有我父亲对此深感兴趣。他在巴黎伏尔泰大学研究了一年,与奥尔良教授一起工作。我父亲刚来到法国,就接触到许多神秘的资料,立刻就忘我地投入了进去。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有如此的激情,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几乎连电话里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了。”
林海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被爷爷带到学校里来,爷爷特意带他来到小礼堂,让他看看这幅画,爷爷还饶有深意地说:“多看看,不要忘了她。”
终于有机会填补我的“中国胃”了,便摩拳擦掌地跟着他上了那辆雷诺。刚开出去不到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一栋宿舍楼下,于力说这是伏尔泰大学的研究生楼,整栋楼就他一个中国人。
上午的课是温格老师的,这还是林海第一次在温格老师的课上迟到。下课后温格想来问问他,但林海却躲避地逃开了,因为他心里全都乱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他特别怕自己会说漏了嘴,把玛格丽特泄露了出去。
于力住在三楼的一个宽敞房间里,居然还有二室一厅七八十平米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啊。房子里有个很大的厨房,看起来很干净,显然平时极少开油锅。料理台上已经放了洗好的菜了,于力让我在旁边歇着,自己开了油锅炒了起来。
林海轻轻叹了一声,告别了爷爷留下来的画,离开了寂静的小礼堂。
他一边炒菜一边叹起了苦经,原来当初他跟我们说的全都是牛皮,什么刚到法国就找到了工作,在一家贸易公司打工,周薪两千欧元,连泡了三个法国女朋友,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现在他终于承认了,他刚到法国的第一年,白天待在学校里上课,晚上就到中餐馆里炒菜,吃了不少的苦。后来他投靠到奥尔良教授的门下,受到教授的器重,总算领到了学校里发的研究津贴,教授每年做研究课题都有经费,于力跟着教授拿了不少好处,这两年也总算买了辆二手车。
“谢谢你了,假如我能活到明天早上的话,再见!”
再放一遍看看吧!林海立刻带着这张神秘DVD到了学生会,这里有间活动室是可以放碟片的。趁着中午这里没有人,他赶紧把DVD放进了机器里。
接完这个来自祖国的长途电话,我坐在地铁座位上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我,大概是我口中古老的汉语太大声吓着他们了吧?我只能抱歉地说了好几声:“Sorry!”
是的,前几天林海忽略了这个细节,一直让这张DVD躺在自己随身背的包里。这张DVD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黑衣男子究竟是真的还是幻觉?
这时地铁已经到站了,我急忙冲出车门,快步向地面跑去。现在是巴黎时间五点半,中国与法国的时差是七小时,这么说林海是在子夜十二点半打电话的,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呢,非要在半夜里打电话,还是特意要照顾我这边的时差?
每个人都可以对一幅画做出自己的解读。
其实于力也不容易,他的父母都是搞学术研究的,照理说也是书香门第了。于力常吹嘘自己小时候就有天赋,八岁能背唐诗三百首,父母从小教了他好几门外文,不到二十岁已精通英、法、俄三国语言了。就在他大一那年,他的父亲出国做了一年访问学者,不知在那里碰到了什么课题,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中去,结果弄得走火入魔,回国后疯疯癫癫,不久就出车祸和妻子一起死了。
虽然这幅画充满了那个时代的意识形态,但画中金色的麦田还是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击力,那种浓墨重彩竟有点梵·高的画风。画中的女主角朴实而健美,这样的母亲是否象征了中国农村无穷的生命力?
于力炒菜的动作非常利落,很快就完成了四菜一汤,这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已是很不易了。吃完了这顿难得的中国菜,于力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再加上剃着的光头,看起来倒有分黑社会的神韵。沉默好一会儿,他终于说话了:“过去我对你说过,我父亲曾经出国做过一年访问学者……”
爷爷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就是这所大学的美术系老师,他说自己是个不成功的画家,只能一辈子做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匠。爷爷在1955年画了这幅画,当时足足花了半年时间,其中有三个月是在农村下放劳动。他显然是受到了农妇的启发,才有了这幅名为《母亲》的大幅油画。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当时的校长很喜欢这幅画,便在小礼堂落成的时候,把这幅画挂在这里作为装饰,这一挂就是漫长的五十年,直到它渐渐地被人遗忘,而当年画画的人早已作古了。
里面有电影《玛戈王后》,还有最后那段玛格丽特的话。
回到伏尔泰大学时,天色差不多黑了,但我很远就见到一个光头男人,站在学校大门口向我挥手。
林海这才想起来,在第一次去西洋美术馆的那天晚上,他在图书馆外遇到了一个黑衣男人,结果意外地得到了这张DVD。
原来是于力,他嘴角撇了撇说:“知道你吃不惯法国菜,到我家里去吃中国菜吧。”
吃完午饭后,他马上就回到了寝室里,准备把一些生活用品带回老屋去。当他把那些东西往自己背包里面塞时,忽然在包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原来是一张没有文字标志的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