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告别雪佛莱

一二三调任邻省政府副秘书长，据说还是换届的省政府秘书长的人选。孙婧从姚云龙那里得到消息时，是一二三赴任的前两天。

这个消息在孙婧的意料之中，她当了几年的儿媳妇，觉得一二三的确带那两步走。唯一令她不快的是，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被蒙在鼓里。有人对她更尊重了，有人对她淡漠了许多，也有人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你老公公啊，正面看像大清官，侧面看像大法官，后面看像大贪官。”

她虽然也笑着答对，心里却为一二三鸣不平，世事冷暖无常，人心隔着肚皮，真是难以揣摩啊。

姚云龙每天回家很早，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出去喝酒了，这个很少回来吃晚饭的人，能老实地呆在家里，足以说明家里要发生什么事情。她本以为，姚云龙变得顾家了，这一阵正私下窃喜呢。看来，大龙和父亲达成了什么默契。

一个人官运亨通，注意点儿影响，无可厚非。她只是没料到，姚云龙对这事守口如瓶，叫她着实高看一眼。能成事的人，不就是这样吗？就是坐在火山口上，也能稳如泰山。

梦幻娱乐城的人，对孙婧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一口一个老板娘地叫着，那架势，好像她才是真正的老板。

她开始去那里时，没什么事做，就和姚云龙泡在一起。姚云龙找来几个女子，陪着她打牌，其中有一个是他的助理。这个小助理，一脸的矜持，孙婧原来就见过她，那时她还是餐厅的领班。当时，她看到这个人就没情绪，好几次让姚云龙换掉她，谁知没过多久，她就当上了助理，没点钓男人味口的本事，肯定是不会有这一天的。孙婧发现，这个人随便进入姚去龙的办公室，从来不用敲门，那个替姚云龙接电话的人，肯定也是她。

一次她去娱乐城的时候，正巧小助理躲在姚云龙的办公室里睡觉。孙婧面带微笑，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拍着：“好啊，你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啊。”然后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嘴巴：“装得像个贞节牌坊，上这儿来钓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小助理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孙婧缓和了口气：“找个人嫁了吧，把精力用在家里，好好善待你的男人，为自己积点德性，那样到老的时候，没你的亏吃。”

小助理捂着脸跑了，孙婧当即打电话给姚云龙：“三天之内，你给我开了她。”

她和他能不能跟父亲一起走呢，这个想法在她的头脑里一闪，就马上烟消云散。现在领导干部升迁，就是最得力的人，也不会马上带走，怎么会带亲属呢。

一二三临走那天，她抱着甜甜，跟着姚云龙，早早地去了公公那儿。一二三神彩飞扬，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经常教导儿子，要得意勿忘形，失意莫落魄，可见做起来真难。洗衣间里多了许多东西，大包小裹的，她如同在野地里发现了骷髅，慌张地退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一二三的老朋友们送的，他在这里已经帮不了他们什么了。他曾经说过，朋友送你件礼物，要不是价值连城，你不收就太清高，不够朋友了，那就先收下来，哪天再换一样礼物，送回去就是了，不懂这个规矩，在社会上是很难立足的。

几天以后，姚云龙领孙婧去参加饭局，她知道他没有开除那个小助理，只好装做没那么回事。她有点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已经拥有的这种尊贵感。酒桌上，让人环绕的感觉，有人崇敬的感觉，被人照顾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是因为她是女人呢，还是因为她是姚云龙的夫人？她有些说不清楚。有个人竟把她当成姚云龙的情人，叫他“小嫂子”，她把一杯酒都泼在了对方的脸上，冲着姚云龙笑了笑，拂袖而去。

她对于家庭的体味越来越多，这个纨绔子弟，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过份的举动，只要不是搞出什么满城风雨的绯闻，就想开点，由他去吧，她眼不见，心不烦。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你可以当做有；有些东西，你可以当做无，全在一个人的心态。她要是整天扑风捉影，就太累了，打跑了这个鬼，还会来那个鬼，明明觉得有鬼，却捉不到鬼，还是全当没鬼吧。

她在大礼拜的时候，常把甜甜交给小梅，然后到单位去加班。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一个女人要在社会立足，还得靠自己，其他任何人，就是老公也未必靠得住，否则，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有时，处理点手头的工作；有时，到楼上转一圈，做做样子；有时，从单位路过，直接去那家按摩厅。

这个按摩厅是她不久前物色的，给她按摩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服务生，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是个帅气的盲人。她在那里做了几次按摩，感觉很好，隔三差五就到那里去，让他做做按摩、放松放松。有几次，女老板要给她换下这个残疾人，找一个正常人给她按摩，她说自己还没沦落到男女互动的份上，不想拿尊严开玩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败坏了名誉和前程。

孙婧时常暗暗较劲，姚云龙不可能一辈子春风得意，公公也不可能永远高高在上，我孙婧迟早会有翻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