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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城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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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认为曹娥江的出现,是那小小的上虞长挖空心思,用自己的伪政绩来取悦给他俸禄的皇朝,又能作何解释?那块导致蔡邕有谜,李白无诗的少女曹娥之碑,由度尚披露的来历也很难自圆其说。度尚将少女曹娥的尸骨挖起来重新厚葬时,曾令弟子,斯时少年才子邯郸淳为之撰写碑文。度尚又说,自己原本请的是当地著名学者魏朗,可魏朗被曹娥的盛名所累,担心文采有所不逮,自己才不得已让弟子出手应急,没想到魏朗拜读过邯郸淳的碑文后,一边大加赞赏,一边将其实早就写好的草稿点烧成灰烬。邯郸淳一路追随度尚来到上虞,所见所闻当然也是死后八年的少女曹娥,却敢一挥而就,百般叹息母亲早逝又失去父亲的少女曹娥,只忧虑今后该怎么活,对死却一点也不怕,还专门选了潮急浪高的时候投水寻父而去,大江之水载着她四处漂流,这样的孝女让许多人泣不成声,哀悼的人阻塞了一条条道路,好比当年的孟姜女哭倒长城,就连遥远的皇城都被这悲痛的场面惊动了。碑文写到此处,就将上虞长度尚大人的真正面目暴露了,他所要的就是惊动皇城的效果。生于乡间,长于民间的乡土知识分子,既没有李白逼高力士为之脱靴的狂放,也没有屈原以一己之死与天下抗争的豪壮,遇到此种事件,他们普遍会采取明哲保身的温和方式。譬如魏朗,他将写好的文稿烧了,还要谦逊地说自己的才华不如一个少年。就汤下面,顺水推舟,当事人的面子他也给足了,自己的命运也不至于产生意外的骚动。不久之后,官运亨通的度尚,去到洞庭湖一带统领剿匪行动时表现出来的血腥与残忍,足以证明魏朗的判断太对了。读范文澜所著《中国通史》,老先生给曾任上虞长的荆州刺史度尚所下的结论是——农民起义的残酷镇压者!魏朗当然更明白少女曹娥的生死意义何在,只是他实在无力阻止一条江流入荒谬的历史中,聊以*的是,在这些阴险的政治家联手谋杀大舜之江,使之成为只为少数人获取功利的所谓曹娥江时,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一个不合作者,只要不使自己成为丑陋政治的同流合污者就行。这种心理状态通常是最普遍的。才华横溢的蔡邕和李白,在少女曹娥的碑前庙里那般吝惜,不肯多写一个字,其内心只怕也是如此着想。

上虞长度尚在泥沙俱下的政治江河中弄潮,首先不会容忍东海龙王一家对少女曹娥做下任何事情,接下来势必要杜绝乌龟螃蟹与少女曹娥的所有关联。凡此种种,绝对不被允许。唯有让一个黄花少女,将一般人想不到更做不到的事情做出来,才能彰显皇恩浩荡,往上感动天地,向下教化愚民。在皇宫里的短暂生涯,让小小的上虞长明白了政治生活中大大的真理,即便后来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飞到他的任上,也毫无用处,引不起半点兴趣。度尚亲眼目睹皇宫深似海,看上去皇帝威风八面唯我独尊,背地里扇阴风点鬼火手握一支狼毫笔也想弑君的大有人在,何况还有许多如狼似虎的大将军。

东汉王朝传到第四代时,皇帝大多是乳牙小儿,而且再也没有活过四十岁的。和帝刘肇,十岁即位,二十七岁死。殇帝刘隆,即位时刚满月,在位八个月就死了。安帝刘祜,十三岁继位,三十三岁驾崩。顺帝刘保登基时也才十二岁,少女曹娥生命终止后的第二年,就驾崩了,时年三十。继位的冲帝刘炳只有两岁出头,在位仅半年,临死之前还在找乳母的*。再继位的质帝刘缵,即位时满八岁,死的时候满九岁,也只有一年的天子命。轮到刘志出来称桓帝,从十五岁起,到上苍令他交出皇权,仍只有三十六岁。此后,刘宏十一岁称灵帝,三十三岁死;刘协九岁称献帝,只有他活到了五十四岁,然而,在三十九岁那年,东汉王朝被魏国取而代之。此后的刘协被贬到度尚的老家做了山阳公。

刘志看不到后来的事,此前的事情,他想不看都不行。冲帝嗦着乳母的*死去后,大臣们主张立年长有德的清河王刘蒜为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梁冀却强行将年幼无知的刘缵立为质帝,做了桓帝的前任。童言无忌的质帝在召见群臣时,将一个刚刚学会的词语用到梁冀身上,称其为跋扈将军,梁冀便毫不手软地毒死这可能酿成后患的小小君王。又因为当时刘志正在和自己的小妹议婚,梁冀视那些又在嚷嚷要让刘蒜坐镇金銮宝殿的大臣为无物,独自拥立未来的妹夫为恒帝。在当时,朝廷上有梁冀的大妹妹梁太后临朝听政;后宫里,有新立的梁皇后颐指气使。梁家共有三个皇后、六个贵人、七个侯、两个大将军,其余卿、将、尹、校多达五十七人。度尚外放上虞的头一年,梁太后病故。桓帝亲政,可四方贡献,仍旧先冀后帝。

怀揣玉玺的桓帝刘志,想不心惊,也会肉跳。从皇宫侍卫到上虞长的度尚,不仅看得真切,还想得深远!黄袍加身的刘志,在金銮殿上苦苦支撑,江山还不见稳固。赶在这时候,献上死去八年的十四岁少女曹娥,绝对要远远胜过太湖和西湖两地官员,从一万个美女中,筛出一个眼睛会说话、细腰会唱歌的绝代佳人。事态发展完全在上虞长度尚的掌握之中,一天到晚担心有人篡位的桓帝,终于发现一个天下人的楷模:少女曹娥尚且晓得,哪怕死了自己,也要寻回父亲尸体,作为天地君亲师五位一体的中坚,更是神圣不可侵犯。诏书既下,有谁再敢与皇帝较真?在知根知底的人看来,任凭如何描述少女曹娥之死,总是不能复生的。金口玉言的皇帝哼一声,就使得川流不息几千年的舜江,变成了曹娥江。本来嘛,大舜王当年如何做,如何不做,都是皇帝一个人的事,不需要天下众多的饮食男女操这份闲心,天地之间,除了皇帝,一切的人都应该是顺民孝子。简单地说起来就是孝顺!孝顺!孝顺!

一口气扶了刘炳、刘缵、刘志三个儿皇帝的大将军梁冀,低估了年纪轻轻的桓帝,没有透过抬举少女曹娥的烟雾,分辨出那藏得极深的杀机,继续专横跋扈为所欲为,甚至连桓帝的宠妃梁贵人的母亲都敢暗杀。皇帝毕竟是皇帝,受够了窝囊气的桓帝,终于在一个夜晚,调动一千多名御林军,包围梁府,诛杀近百人,凡是与梁家沾亲带故的官员尽数罢免。让天下人仿效少女曹娥的桓帝刘志,一口坐了二十一年江山,东汉时期,除了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就数他在位时间最长。

因为明了历史的沉重,因为懂得既往先哲前贤的不语,越是身在人群,越能清晰地听见孤零零激荡江涛的脚步声。或许是此时此刻的我在行走,或许根本与我无关,而是少女曹娥,被从内陆深处席卷而来的风风雨雨,被从杭州海湾呼啸着涌来的大潮大水,肆意戏谑,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徘徊。

十四岁的少女年年都会有。一年一年的曹娥,不知活了多少个十四岁。相隔几乎有两千年,若不生出多一种的思想,我们将会愧对浩如烟海的逝水。柔弱细小的曹娥,赴死的方式并非与众不同,有江河的地方,有海洋的地方,有湖泊的地方,总也断不了因一念之差而投身水底以求解脱的男男女女,还有那一头扎进水缸将自己淹死的人,他们在面临人生本质的分野时,最终抉择只是大同小异于曹娥。偏偏只有曹娥的日常琐碎人生,一改世俗的善,一改世俗的美,一夜之间便升华为非神即圣。

一条江,长久以来并无改变,高山之上渺小的源起,大海之滨壮阔的总汇,还有那每一缕清流带来的滋润,每一朵浪潮涌起的富庶,任凭烟飞烟灭云聚云散,总也是人生常恨水常东。能被人来人往所改变的唯有名字。在舜的时代,这一带由青山舞动的绿水叫做舜江。舜之前,人们如何给它起称号呢?一定是有的,只是后来者不知道。某个时期的文化断裂,既剥夺了向后的历史,又虚化了往前的认知。就这条江而论,了解的,记得的,可思可想的,仅仅才几千年,然而,与生命共舞的每一条江,最不缺少的就是几十万年、几百万年、几千万年的漫漫过程!之所以一代代贤人大士披肝沥胆冥思苦想,到头来一如在海涂上,每有寻获,无不是一只只貌似美丽的泥螺,就在于看不到的东西太多太多。

从此江名到彼江名,貌似水到渠成画龙点睛。一旦眯起双眼,锁上眉头往深处看,忧国忧民的舜,何以摇身化为唯独以人伦之孝为至上的曹娥?传说也好,祭奠也罢,那些假借这条江的名义,突然变得可疑起来。

生于公元一三〇年的少女曹娥,一定不是貌若天仙,如有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本钱,就不会在十四岁时依然只是一个专事祭祀巫师的女儿,而会被地方官作为贡品,趁着尚无梁祝那样的爱情打扰,绝对保有纯洁之情、黄花之身,及时地进贡给东汉顺帝刘保,成为众多皇妃或宫女中的一员。那么,父亲曹盱就不会在公元一四三年的农历端午节,一以贯之地在杭州湾大潮溯江而上之际,迎风击浪,仿效先期的楚国人对不朽诗人及落泊官员屈原的纪念,祭祀在生是吴越忠臣,死后被奉为潮神的伍子胥和文种,祈求他们保佑一方平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曹娥,后来肯定像从南到北所有呼天抢地的女子那样,将早已生死两茫茫的前朝大臣,骂得狗血喷头:两个破老头,还被奉为神明,为何这般不知好歹!人性不灭!人伦不绝!一千九百年前的少女曹娥,在那不见任何预兆的灾难中,哪堪忍受无与伦比的丧父之痛!怀着巴结与敬仰之心的曹盱在江上击鼓放鞭,载歌载舞,敬上一坛坛美酒,献出一头头家畜,被他宠坏了的潮神却疏于管束,听任用惊涛骇浪突兀地撞向船头,将只知父亲,不认巫师的少女曹娥的心一举击碎。

多年以后,才有一些用民间文化反对封建极权统治的人出现。他们让新近殉情而死的梁山泊、祝英台化成蝴蝶,美妙到极致,神奇到极限。在传说中,皇权政治下的道德礼教,被彻底边缘化,生活中无所不在的强权仿佛烟消云散。一江两岸的民间,在少女曹娥之死的前因后果中体现的文化传承与言论自由受到空前压制后,终于实现了对笼罩在头顶上的政治阴云的极度消减与巧妙颠覆。

写奏折的度尚,在想像这个故事的母本时是主动的。

读奏折的桓帝,在想像这个故事的母本也是主动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少女曹娥的如此死法,与先楚的屈原自投汨罗江后,背其回返故土秭归的有灵神鱼紧密联系到一起。在皇帝眼里神灵显现是莫大的吉相与喜兆,而发现神迹的下官自然功高至伟。下官之举,当然要投皇帝所好。再说时髦一点,上虞长度尚准确地揣测到皇帝的心思,将一件在自己任期前老早就发生的事,恰到好处地变成了为官一任,造就一方的政绩工程。这才是真相,是本质,也是蔡邕和李白,只说碑文,不究事件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之根由。

二十四孝典籍中,开宗明义第一篇的《孝感天地》,记载了舜所受到的陷害。有一次,舜在深井里掏泥沙,父亲、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竟然在上面倾倒大大小小的石块,即便砸不死也要将他活埋在井下。舜却命大,活着回来后,毫无记恨家人之意。如此等等,都是一些能让神鬼泣涕的非凡举止,所以,才能在后来被选为人皇,成为一代圣君。那条见证过舜与普通人一起或渔或耕的江,因为舜为江山社稷建立了丰功伟绩,而以舜的名字作了江的名字。十四岁的少女曹娥似乎超越了天下谁人不识的舜君,非要将舜江改名为曹娥江而后快。可是,受到历代帝王六次敕封,获有十二个褒扬封号的曹娥,并没有进入到旧道德所传颂的二十四孝中,就连经过补充的三十六孝也没有她的位置。在两种典籍中,舜在成为帝君前的所作所为,全都排在首位,是那楷模中的楷模。

若要俏,需戴孝,哭成泪人儿的少女曹娥,其素其洁,如春开梨花冬降瑞雪。朋友在手机发来的短信中,仿佛亲眼所见,不容置疑地说曹娥身穿一袭白衣。我也觉得无论如何不会错。纵使一个人身着蓝黑衣衫红绿裙袂,那流了十七天的眼泪,也会将其洗白洗白再洗白,直教一根根纱线露出最早包裹在棉铃里的本色。

十七天的时间,足够一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女,以每天二十二里的速度,将这条全长不过三百六十里的大江大河走得一寸不剩。十七天的时间,足够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将全身体液尽数化成泪水流出来,只留下那用一江春水也无法化开的浓烈的血性。在出海口驾船捕鱼的船夫哪能看不到听不见?在出海口的滩涂上捡泥螺的赶海人哪能看不到听不见?在左岸的沃土上耕耘的农夫哪能看不到听不见?在右岸的树林里采杨梅的农妇哪能看不到听不见?时至今日,在我所居住的城市里有一座闻名遐迩的长江公路桥,这些年来它不得不在无奈之中见证一个接一个的殉葬者。去年有一阵,一个星期之内就发生了三起。那一天,我坐车从江南赶往江北,曾经心惊肉跳地目睹了其中一起。那些人多是年轻者,只有年轻才能快捷地翻越栏杆,将自己的肉身悬挂在大浪淘沙,亦淘尽千古风流的大江之上,动作稍有迟缓,就有守桥的警察上来加以阻止。真正将自身化入波涛的人只是少数,在劝解者的真心相对之下,多数人会转过身来引领着系在游丝上的生命,重回只有一步之遥的阳光大道。少女曹娥给这条江上赫赫有名的巫师当女儿也不是一年半载,而她又不是貌若天仙躲进深闺不与平常人见面女子,相貌平平,反而会被更多人认识。十四岁的少女大悲大恸时,三百六十里的大江两岸,竟然人人噤若寒蝉,是在心里害怕将巫师曹盱收去作了随从的潮神水怪,还是另有其它更加难以言表的原因?最大的可能是,没有人分出多一点的精力来照顾她。在出海口上的捕鱼的船夫,一门心思全在退潮和涨潮之间,万一渔船搁浅了,不得不下海拉船时,麻烦可就大了。那些挖泥螺的人。每天太阳跃出海面之前就得来到海涂边,搭上渔船到海口一带去挖泥螺。在他们的头脑里,潮起潮落的时间必须准确掌握,不能有丝毫误差,否则,无情的潮水在淹没海涂的同时,会随手将他们葬身鱼腹。左岸上的农夫有理由为自己的庄稼赶季节,右岸上的杨梅女放心不在躲在树后的暴风骤雨。反正是,天地间顿时失去了关怀,山水中突然埋没了抚慰。女人不哭,天下就没有流眼泪的人了。少女曹娥又没有声明自己死也要同父亲曹盱在一起。一般情形下,那些舍不得亲人要寻短见的,熬不到第七天,挥之不去的念头便会成为真人真事。少女曹娥连托梦给别人,都不肯说出永别的意思。看见的人以为她再哭一阵,就该收起泪眼,慢慢地露出笑容来。一天比一天孤独的少女曹娥,放任内心悲伤不断膨胀,直到无以复加了,才纵身一跃,将自己的花季年华交付给满江逝水。溺水身亡的人,在沉在水底不会超过七日就会自行浮上水面。少女曹娥亦如期在第五天里,再次出现在这条江上。只可惜物是人非,含苞待放的少女,不得已换上另一番惨绝人寰的模样。都说她救了父亲,都说她救了父亲的尸体,都说她救了父亲并身背负父亲的尸体浮出水面。一经她所背弃的人间哄传,便绵延不绝地成这经典。

亦真亦假,少女曹娥之事,都属于她个人。凄美!壮美!苦美!他人说得越多越表明内心淤积着难以释怀的愧疚。那些听过少女曹娥泣血的人,如果在突然的良心发现后,假借神迹来稀释这类愧疚,对后人的感动与教化一定会更深刻。

因人伦而殉情赴死的事,都会在每个生生不息的家族中或迟或早地发生。那些只在家庭内部流传的,只要不与地方政治扯上粘连,过不了多久,就只能成为一个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情感之结。少女曹娥之死一开始也是这样。从公元一四三年到一五一年,八年时光,汉朝年号从汉安、建康、永嘉、本初、建和、和平到元嘉,一共换了七个。当朝天子在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死替换后,终于轮到史称桓帝的刘志。桓帝登上大位的第三个年头,在宫廷里当侍卫的度尚,被派到此地当了上虞长。后来的志书上有说此人为官清正,深察民情的。在那些溢美之词背后,可想而知的是他对当朝皇帝喜忧好恶等习性的稔熟。自古以来为官只有一条道,乌纱帽是谁给的就得时时刻刻惦记着谁。度尚是由京城外派的县官,当然就得做出一些让皇帝喜欢的政绩。那时候的地方官,千方百计要将自己治下的地方特产进献给皇上。记得老家一带就曾有贡橘、贡藕一说。至今还有人为当地极有名气的豆腐,当年无法千里迢迢送到京城,成为贡品而扼腕长叹。产于老家的中药桔梗,后被专门称为英桔或贡桔,也是得益于御医们给皇亲国戚开药方时的特殊写法。度尚对少女曹娥的所谓义举,是真感动还是伪感动,故且继续存疑。他下车伊始,就将死去八年的少女曹娥上报朝廷,硬将也许根本就是三人成虎事件中的主角封为孝女。

都说伴君如伴虎,不是人精的人做不了皇帝侍卫。度尚连皇帝都不陪了,宁肯外放,表面上是找到一个青山绿水处,获得一份人生难得的逍遥。在传说中,少女曹娥赴死后的情形肯定不只一种,这是民间文化所决定的。既然曹盱祭潮仿效的是先楚之法,死去五天的曹娥还能在烟波浩渺中,与早她十七天死去的父亲相聚,一定是汨罗江上的神鱼跑来显灵了。神鱼能背着身高七尺的屈原,从汨罗江出发经洞庭湖,再溯长江而上,千里迢迢回到秭归老家,为死在同一条江里的两位骨肉亲人穿针引线,完全是举手之劳。这是可能性的第一种。其次,就该考虑龙的家族了,这条汇入杭州湾的大江,天造地设地归东海龙王节制。正是出门踏青的时节,龙王家的人,信步走来,就会碰上在江涛深处挣扎的少女曹娥。如果是龙太子,不说就此开出情爱之花,只要将自己嘴里的夜明珠,取出来让曹家父女含上一时半刻,那将是又一场以大悲开始,以大喜结局的天大好事。还有第三种可能,离江不远的大舜庙不是建在乌龟山上吗?少女曹娥投江的动静当然会惊醒这只正在打瞌睡的万年乌龟。说时迟,那时快,老乌龟一个翻身就将其接住,带回家中,再运用神力,将胆大包天地掠走曹盱,欲招这位多才多艺的男人为夫君的母螃蟹打得丢盔卸甲,乖乖地放了曹盱不说,还替曹盱变幻出一艘船,就是用这条江上所有的水堆成一座浪头也打不散它。这不是故弄玄虚,凡事只要超过日常人生范畴,就会在民间变化得无休无止,到头来,有多少爱说往事的老人,就会有多少怪异的传说。譬如屈原,在万里长江被称为三峡的那一段,其回归的传说就多得让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上虞地界的这条江上,少女曹娥的传说只用八年时间就变得众口一词,毋须进行考究就能断定,是上虞长度尚的所作所为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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