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村野(2)
转回来轮到女人说:三层塔。
不假思索的男人说:七步梯。
这个女人却说:别急,我还没有说完——三层塔数数一层二层三层!
恃才傲物的男人目瞪口呆半天才说:七步梯走走两步一步半步!
江油
铁的白
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不愿改变在离开故土之前就已经刻骨铭心的那些称谓。每年的五月,纸质的、电子的、视图的、文字的传媒都在那里说,杜鹃花开了,而在口口相传的交谈中,大家还会说映山红开了。而我,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有没有此类一路从南方开到北方的花,一旦必须表达这些意思时,我都会坚决地使用一个在多数人听来极为陌生的名词:燕子红。
我的燕子红盛极而衰时,涪江边的杜鹃花也开过了。
平原的川北,丘陵的川北,高山大壑的川北,地理上的变化万千,映衬着一种奇诡的沉寂与安逸。插秧女子的指尖搅浑了所有的江河,数不清的茶楼茶馆茶社茶摊,天造地设一般沿着左岸席卷而去,又顺着右岸铺陈而回,将沉沦于大水中的清澈清纯清洁清香,丝丝缕缕点点滴滴地品上心头。相比牵在手中的黄牛与水牛,驾犁的男人更愿意默不作声,毫不在意衔泥的燕子一口接一口地抢走耕耘中的沃土,这种季节性失语,其关键元素并非全由时令所决定。多少年前,那个来自北方的大将军邓艾,以三千残兵马偷袭江油城,守将要降,守将之妻却主战,留传至今,已不止是一方沧桑碑文。后来的蜀国只活在诸葛亮的传说中,而不属于那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后来的江油同样不属于那个献城降敌的守将,让人铭记在心的是那嫁了一个渺小男人的高尚女子。男人犁过的田,长出许多杂草的样子,并不鲜见。女子插秧,将生着白色叶茎的稗草,一根根挑出来远远地扔上田埂,是良是莠分得一清二楚。
在川北,我总觉得温情脉脉的女子在性别区分中更为精明强干。
一个男人说:花好月圆。
一个女人答:李白桃红。
男人又说:水冷酒一点两点三点。
女人又答: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