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疾风骤雨道道急 替罪羔羊处处惊 二
对着灯,动作麻利的编着什么,十指轻巧的很快编出一枚草戒指,对着灯火细细的打量。这些玩意皆是小时候玩过的,迪菲十岁时便会编出十几只,送至全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媳妇儿,晟澜得了便是一只极丑的。而这时他的表情却是觉得稀奇,容得他失神的佯量,过了半响,才轻蔑得一笑,捻着抚摸了几圈,便扔到了亭外的草丛里。
这就不要了?
他提着灯照着路回了绣楼,而芝林馆对晟澜来说是不要打着灯笼也能走的熟悉,她不费力气的在草丛里找到了那枚戒指,编得确实不怎么样,比晟澜孩童时从迪菲那儿得的还要丑陋。她便想起了在北平时听闻关于他的过去,他没有母亲,汪祈虞又如何待他薄情,十余年来如何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步步为营……她接触得只有他的现在,却从未想过他的曾经。
姚晟澜想,连一个小小的草戒指也不会编制的童年,究竟是什么样的童年?也许,他也一直是不快乐的。
不知为何,晟澜梦里头一回会想起从前与他的一些事情来,也许是有了数回和他死里逃生的经历,生命的脆弱和时代的动荡又一次在她的生活里演绎。让她觉得像当年的张勋复辟,几个掌权的人物为了一己可笑荒诞的想法,便把整个北平城推入深渊的戏码又要再一次上演了。
汪鸿瑾,从前对于姚晟澜来说不过是江月年年只相似的传说,却是在杭州的时候,她头回可以无碍的接触到他,接触到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在他复原的期间,头疼经常发作,夜里,她本就睡得很浅,常常听见他低压着发出的声音,她来看,他总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像极了一个别扭的孩子。第二天收拾被褥,便是发现给撕烂了的枕头。
有一次,屋里没点灯,紫笛也不在。她是一进屋便让他紧紧箍着,他的脸贴着她的背,黏黏的一触湿热。他不知是疼得哭了,还是怎么地,背对着她看不见他落泪的模样。久了,姚晟澜居然克服了在夜里望着他的眼睛,森然觉得发抖的恐惧。
看见了,便知道他没有睡意,姚晟澜手指有意识的附上他眼。他却拉着她的手贴在两片唇上轻吻,她心底一惊,却是抽不回来。
自姚晟澜气愤摔了瓷壶后,汪鸿瑾便是对她不再顾忌,睁着眼睛一拽,姚晟澜便靠坐在他的床榻。
正当姚晟澜坐立难安的时候,舒浩启终于为她带来了久违的消息。
姚晟澜问舒浩启,“这几日如何?”
舒浩启摇了摇头,“汪府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警察局也查不了手,没人知道他汪祈虞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如,你说说看那天情形。”
姚晟澜本欲张嘴,却见舒浩启有些暴躁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便道,“夜很黑,他一味的护着我,我也瞧不见究竟有多少人,最后居然是连车子也炸了。”
姚晟澜猜着事情滋大,不能让舒浩启知道太多,再者汪祈虞居然会想将大事化小,如此含糊实在不想雷厉风行的枭雄会做的。
“你别碰我。”姚晟澜的声音带着哭腔,汪鸿瑾却觉得欣喜,女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可心底亦是浮起一些不好的往事,神绪一定,沉吟道,“你觉得可能么?”
一夜的同床共枕,她心惊胆战的以为他迟早会让她成了他的妻,可是他到底没有碰过她。
养伤期间,他的脾气仍旧是很大的,吃穿用度是顶好的,也仍旧会挑剔,惹晟澜生气了,便是喝药粥。陈翔偶尔会拿一些文件让他过目,他有一次发了很大的脾气,扫了茶盏在地上,溅了陈翔一身。姚晟澜也生气,直接把他关在屋里,喝了几日在医院里已经是喝腻了闻味就会反胃的药粥。那几日他冷着一张脸,猴子哆哆嗦嗦的送了食盒,见了走路恨不得绕道走。厨房里的食材一个不剩,通通藏了起来。
两人后来即便是沉默着相对,也熟悉得像亲人。
春天里的一夜,姚晟澜写完给迪菲的书信,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她披着外衣,来到芝林馆后的竹林里散步,紫笛等一干奴仆早已入睡,园子里自从烟雨楼出了诡异便再也没人看守。远远的竹中亭里有灯火,晟澜缓缓的走过去看,隔着几步路和枝叶掩盖,也看到是一身长衫的汪鸿瑾屈膝蹲在灯笼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