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很好
两个月?
那母亲陪了自己三年,是不是格外开恩了?
然后她听说,在她前面的那个孩子,因为断奶得突然而进过医院。
她的同桌告诉她,昨天家长会,你爷爷是全班最老的一个家长。
其实,她虽然没有妈妈,但还有个爸爸。
只不过,如行尸走肉。
父亲一个月只回家一次,放下学费和生活费,不说一句话便会走。她以为父亲是在怪她当年没有能够留下母亲,但后来才知道,不是。
十一岁那年,她第一次从邻居阿姨口中,得知了母亲出走的全部原因。不是狠心,不是出轨,本性使然。
母亲没有如预料中那样放下东西跑过来抱她,甚至连停一停步子都不曾有。她就跪坐在地上看大雪遮掉母亲的背影,然后西北风夹杂着冰珠毫无怜惜地拍在她脸上,就像老天给的一巴掌,狠而辣。
然后,她成了离异家庭的孩子。
然后,她成了街坊四邻一直挂在嘴边的,可怜的代名词。
她从来都是个骄傲的人,直到生活在那之后天翻地覆。
她吃着奶奶烧好的白粥加咸菜,因为没人给她再定昂贵的鲜牛奶。
她是母亲的第七个孩子,准确说来,她有六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
母亲是隔壁镇上出了名的落蛋鸡,这是她家那一块的方言,很好理解的字面意思,下了蛋就挪窝跑走的母鸡。
生一个孩子,住两个月,换地儿。
她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事,以至于震惊到,笑了。
那是母亲跑走的几年里,她唯一笑过的一次。
她扎着一成不变的双马尾,一根红色橡皮筋,一根黑色橡皮筋,因为家里再没有多余的颜色。
她周末出门也会穿校服,因为没人再给她添过新衣,然后到家套上奶奶的老旧毛衣,把穿了一星期的校服洗了,趁爷爷用灶头烧饭,她坐在后头烘衣服。
她坐着爷爷的自行车后座上下学,同学的爸妈开着小摩托从身旁呼啸而过,她低头跳下座,帮爷爷推车上桥。
她把试卷放到桌上,用铅笔在签字的地方轻轻写上奶奶的名字,然后紧张地看奶奶戴上老花眼镜,一点一点描上字。
她填着应试生登记表,在家庭成员那一栏郑重写下三个人的名字,自己的,爷爷的,奶奶的,可是讲台上的老师说,填父母就可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需要。她抿唇,没有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