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蜕皮
他不待见法锈的有恃无恐,但后来明白自己不待见也没用。
法锈抬头一看天色,后知后觉又有恃无恐道:“哦,是不早了。”
她的确是不用怕的。
走出没几步,转角处窜出来一个冒冒失失的曲验秋,大呼小叫道:“师姐你跑哪里去啦,师父翻遍金笼峰,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到处找你呢!”
法锈恬不知耻扮着一个搬弄是非的佞臣形象:“师父明鉴,您觉得哪个说法更可信呢?”
她看到刚才师姐搓了二师兄的头毛,那种很用力的、很偏爱的搓法,这当然不代表师姐对那个咋呼的黄雀儿有多优待,另眼相看的是他的毛。
玄吟雾凝视她许久,忽然拉住她的手。
这片山脚下很快人走灯灭、四下寂静,破尾左手摩挲着右手上面的鳞片,不吭声。半晌蹲到了地上。
指尖传来的温热将他唤回神,大梦初醒于这一刻。
破尾伸出分叉的舌头,将翘起的鳞片舔了下去,血丝也唆进自己嘴里,然后冬眠似的抱着自己的双臂,蹲坐在台阶上,木呆呆望着月色凉如水,止不住想——要是自己也长毛的就好了。
她光学着对自己狠,说下手就下手,刚掰开鱼鳃开合的角度,却又觉得也许师姐并不讨厌它们呢?抠自己算什么本事呢?
她想做一条长毛的蛇。
又思其至自己这一身的细密硬鳞,她心里莫名厌弃,一咬牙,翘着小指尖想扣下几片出气。
夜色深重,法锈回到金笼峰的时候,玄吟雾早在厅堂恭候她大驾。
说完,转身走了几步,身影一闪而没,曲验秋干瞪眼没办法,大师姐的修为高他们太多,无处可循。不知所措站了半天,最后把气撒在了破尾身上,狠狠从鼻子里哼出了气,扭头跑去找师父了。
他知道自己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平静到死气沉沉,拆月愁过,觅荫也叹过,话里绕来绕去不过是一个意思,不要憋不要闷,有话就说有泪就哭,千年老妖,皮厚赛神仙,怕甚么丑。
法锈在他鸟头上一搓,不动声色挣开,走向另一个方向:“既然师父还没息怒,我就不去讨嫌了。麻烦二师弟禀告一声,我就出来打了个瞌睡,没拿捏好时间。”又转身对破尾说,“你也回去,天气寒了,把洞府里火符咒翻新一遍,别冻到冬眠。”
在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她半丝音讯的时候,他从头到脚,都如蛀空危楼,在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要回到死水一潭的状态,十里春风转瞬凋零。
曲验秋真是服了他大师姐,跳过来挤走破尾,拽着法锈的衣袖就跑:“哎呀,师姐你是不是又把首徒玉佩随便扔哪儿了?师父找到了玉佩没找到人,气得不行,差点要把宗门给封了。”
难怪师姐每次只是匆匆揉过。
法锈先饮了杯茶,润了嗓子,才一五一十道来:“我不是一直在研究妖修的文献么,前些日子把那个阵做出来了,约来北堂师伯跟她解析一番,让她把图纸带回去。”
手臂上的鳞片干燥,她又把手放在自己头上,头发硬茬子似的,摸着一点都不舒服。
玄吟雾神色不动:“我怎么听验秋说,你是打盹去了?”
破尾想起师兄犯错,她拿棍子敲打三师兄,却不对二师兄夹枪带棒,只从他头上媷下几根毛来,大概是鸟羽又绒又软,不比腻滑的鳖壳,这薅毛的手感妙不可言,师姐她改不掉这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