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诱问
玄吟雾手指紧握。
人间惆怅客,何时泪纵横。
“你慕她桀骜不驯,她慕你岁月静好,跨不过天堑鸿沟,谈什么天长地久。”江访安一招手,隔空摄取那朵小黄花,拈起打量,“日头落下去,就是明日黄花啦。”
玄吟雾不是只喜欢探听消息的狐狸,并不清楚他与“蒋菀”的渊源,闻言道:“现在如何不太平了?”
旧景依然,只是少了居住的生气,百年的风吹雨打,洞府前后生了膝盖深的草,嶙峋碎石滚落,没法歇脚。
江访安笑:“何时太平过?——想装点上下,但房屋已倒,想烹制佳肴,可灶台已塌。”他向那藤球伸出手,“只要我轻轻一推,这儿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去玉墟宗,也不想回八荒殿,恍惚中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袖子刮到了一截树枝,才略略顿住脚步,凝神一看,竟是迁荷峰。
玄吟雾提防他那只手:“你为何要这么做?”
鬼中幕僚,江访安。
那人道:“免贵姓江,上访下安。”
玄吟雾对这老鬼所知甚少,了解也很片面,除了觉得他城府深重无人能敌之外,连相貌都不曾知晓。不料竟在此时猝不及防碰面,他皱了皱眉:“你?”
玄吟雾不曾想故地重游,还遇上了故人,定睛去看时又很面生,问道:“你是?”
江访安放松的很,半眯着眼睛,一条宽板凳被他摇得吱嘎作响,他微笑起来,眉目仍然聚集着鬼修的阴气,不过不碍着他笑得人畜无害,细看之下还有一点夕阳辉映的温情。他指了指旁边那家人,道:“小孩六岁了,一晃几年,小两口没拌过嘴,收成又好,攒钱请人盖了不漏风的砖房,隔三差五去一趟松啼城的集市,买两张热乎乎的糖饼,一点点抿着走回家,到家嘴里还是甜滋滋的。”
这边,玄吟雾四处乱走,越走心中越空,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
“为何天道可以让我这么做呢?”
法锈再也数不清它有多少条丝,闭上眼,笑了一声。
江访安看向他,意有所指,缓缓道,“太平犬,乱世人,本就是奔散流离的下场。”
窗前的白穗子还在飘荡。
正在此时,坐村口宽板凳上的一个眼窝深陷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身侧,和气地笑道:“这位应该就是离兑宫主,涂山九潭新晋的玄老了?幸会。”
玄吟雾不明白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仍然不由自主望过去,扛着锄头的汉子从田埂蹚水回来,手臂上泥点多,就弯下腰用额头蹭了蹭媳妇的前额,胡子扎得小孩咯咯笑,细心簪了朵黄花的小藤球被挂在栅栏上,娇嫩又明快。
他顿了顿,转身欲离。
江访安也在看那朵小花,含混喟叹:“如果是在太平盛世,能娶一个像阿菀那样的妻子,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他少许停留,随后慢慢沿小路下山,山脚的几户凡俗人家还在,砌墙换瓦,门口栅栏处脸庞圆润的妇人正教小孩编藤球,细细切切的笑声随风传来,混杂缺了牙的清脆童音,也不晓得是第几个孙辈,可否还是当年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