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庖丁

听了她的话，妖修都点头。顿了一下，也有的反过来提问：“不过我听说人修中什么都有，是真的吗？”

庖丁解的目光茫茫一片：“我伏诛。”

法锈笑道：“另辟蹊径，战力强呀，便逞这一时之快，就算不飞天又如何！”

不愧为妖。

那妖修突然愤怒：“什么叫没有价值？这是上千个妖修的命！”

光是健壮，那不叫真正的修体。唯有控制，精巧到每一处骨骼每一处关节，甚至皮肤与血液，这才是妖修体魄的自如之道，也是庖丁解穷其一生无法了悟的东西。

饲祖抬眼，目光带笑，深不见底：“庖丁解说的很清楚了，这些东西没有价值。”

这种东西，不拿自己作赌，怎能得知？

被撵出厢房，是因为师尊们心存廉耻，但美色入得了她的眼，却如浮云飘散。

世人说饲祖之目，可比矛隼，可比锋刃，对一丝一毫的弱处，都能像针挑细刺一样捉出来。但那些都是她反馈出来的，她真正看到的是什么，没人会关心。

之所以驻足不语，不是怔愣也不是尴尬，历经十年悟道，“为道者，心如磐石”已经炼成。她伫立当场，是因为有价值。

她仅仅在这世间走了数十年，要论阅历，比不得任何一个伪化形的小妖修。但她把命捏在手心押在桌上，摸爬滚打，伤痕累累，就是要得知这世上人道，这天道变化出的万千之色。

见法锈露出温和微笑，也回了神，周围妖修对她的看法也有点好奇，一边纷纷问她怎么了，一边露胳膊露腿儿，在柔软窈窕和粗犷魁梧中切换自如。

妖修从来都是真刀真枪的实干，因此对于饲祖几句话就让庖丁解束手就擒，非常的不理解。其中一个瞧见火堆里的卷轴灰烬，警惕地看了看饲祖：“这上面记着许多妖修的弱点，你不好奇？不可惜？还是你都记住了？”

法锈忽然开口问道：“你们都是体修？”

那时七十多个妖修，没一个听懂这两个人修在说什么。

精神、本体、器皿、元气，分别对应人妖魔鬼修行大统，也依次有了道修，体修，器修，法修的专称。

饲祖抽手，横在妖修面前的最后阻拦收回，那一刹众妖如开闸猛兽，咆哮嘶吼震慑山岭。饲祖扬手将卷轴被投入火中，不远处一捧鲜血溅落土地。

此时此刻，法锈放下撑住脸侧的手，脑中万物止息，众鸟归巢。

法锈伸手握住一个姑娘的手腕，道：“好看。”

她手中一把灰烬洒向黄土，“想摸索不属于你的道，是要自己付出代价的，不是别人。”

妖修最自然的时候，本体既不夸张又吻合自身容貌，就像正巧踩到那个点儿上，直接踏到了心尖上，踩得叫人口干舌燥，踏得叫人欲罢不能。

饲祖看着他，又闭上眼：“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你说的自然无价，而我的意思是，没用。对妖修没用，对人修更没有任何助力——庖丁解想找到妖修身体的变化之道，嫁接于人，但他的路是偏的，这好比，你想知道人修在想什么，然后你把我杀了，把我的脑壳撬开，一寸寸摩挲，你能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是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