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早饭
玄吟雾第一反应是她的脚伤,越是人多的地方,她越是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宣之于口,只抛出个话头让你寻思,磨人得很。
她说:“有人等我回家呢。”
总要一个人冲在前面。
… …
谁都不想做那出头鸟,只想着,来一个人身先士卒,以那人身躯为盾,挡在自己面前,才能让人放心,才有让人上前拼的勇气。
夜色深了许些,拍行里热闹却有增无减,大鳄带着师弟们向师叔告辞,玄吟雾也望向法锈:“还准备在这儿坐到天亮?”
那时骂得多爽快,自觉好处都让他人占了,苦水都淌在自己胸膛,怎么能不让人骂!
他苦心经营拍行生意,对这种来财快的人不待见、也瞧不起,还曾笑骂:“那些个饲儿,都是被惯坏了!自抬身价,以为自己那条命金贵得上了天,不就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吗?这是鹩哥鹦鹉做的事!等到战时,要么躲在人后,要么扑棱扑棱翅膀飞了!嗐,真是小人得财,偏叫我等卖命,六合堂也是偏颇了。”
可是这时候狂风大作,血肉横飞,顶在最前头的,也是饲儿。
松良筹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瞳孔倒映出的那个赤色身影太浓烈,凝成了深黑。
战了不知多久,拼了一条老命,最终得了个大难不死的下场,还活着的修士们心有余悸,回到松啼城后,松良筹便提议:“不如今夜就歇在此处吧,也防着春秋刀去而复返,封煞榜上的凶邪大多性情不定,如果分而居之,难保不会被半路伏击。”
一痛,就想起活着的好处了,还有命,有余地,不敢拼。
法锈饮完半盏茶:“嗯,回家。”
但想起来也没用,悔也无用,互相推卸也无用,众人都是强弩之末,阵法已开,动一下,就要被那刀子割入血肉,痛入心脾。
师徒两个才走到门口,法锈忽然往后一靠到玄吟雾身上,说:“走不动了。”
这时脑子总算清明了,想起饲祖之前说的——要注意春秋刀双手双足有四个镯子,连成一套,能摆出“千峰万仞阵”。所以每人站好点,轮番补刀,先断他一肢,抢先坏了这个阵,胜算便有了半数。
她抬脚,用力踏下,一步一步走向了春秋刀,以身为锋,手握道法天规,斩向凶邪,身后是一道铺给他们的血路。
饲祖已换上新衣,正梳着她那头长发,像是要将一切的伤累都从上面拭去,听了他的话,却道:“不了。”
这里数她最年少,修为最低,却用了一种包容无奈的眼神,大概是抗大事挑大梁次数多了,麻木了,成习惯了,“分明不是手足,却又不听喉舌号令,你们呀……”
松良筹怔愣,问道:“为何?”
慷慨激昂的时候,抛头颅洒热血一句话的事,冷静下来,竟都畏缩不前,脑子里全是过去的走马观花,舍不得抛不下。众人皆沉默,饲祖却笑了:“叫你们要听话,结果都把我说的当耳旁风,害的不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