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告白

玄吟雾心口一颤，仿佛被震动，这八个字说来容易，但世上真正可以坦然宣之于口的没有几人。他与拆月共邱的情分也尚不及这八字的分量，他想怀疑，只是仲砂的那一眼和法锈的笑容，都绝不作假，她们隔着千万重山，隔着宗门与散修的门槛，但为你一言，我可赴汤蹈火。

见到来者，她敛神，微微一笑：“师父，怎么才来呀。”

牙关处咬得太紧，莫名尝到了苦涩，玄吟雾瞧着她轻慢的模样，以为一切都不曾记在心中，却真的能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他没来由嫉妒起来：“你们认识多久了？”

玄吟雾怔怔地望着她，无言以对。

她语气中自然而然带着熟稔，是玄吟雾不曾听过的，他想问个清楚，但话到嘴边，又没了味道，这边大冬天只穿亵衣，那边轮椅都不坐走路相会，还落下一根手绳，他还是忍不住出声：“你跟她什么……”关系二字被他咽下，沉默了一会，又若有所指地说：“我见到仲砂了，她走路的模样不太对劲。”

他想起拆月评价她“心如磐石，外裹文火”，但刹那间，他划去了后半句话，在法锈心中的根本不是温暖的火光。仲砂将烈火燃于体外，而她却深深内敛于心，那火苗绝不微弱，而是一点点将心脏烧成齑粉般的酷烈。

法锈看了一眼：“哦，她手绳。麻烦精，总是丢三落四的。”

磐石、烈火，这二者竟能共存于方寸之地。

玄吟雾怔道：“什么？”

法锈淡淡道：“求学。”

“不是有过传闻么，她修成了本门秘笈‘阊阖大炽功’，这部功法已经达到仙法的门槛，宗门中已有数万年不曾有人参透，无师可授，只能把她送出去求学。”法锈微皱眉头，似又有些烦心，“然后她就跟只傻狍子一样，不让进门，就一直跪，跪了十多年。”

这是个始料不及的答案，玄吟雾一时愣了，仲砂贵为仙宗少主，战力卓群，任何物资人力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师长宠爱呵护还来不及，什么事能让她跪断两条腿。

玄吟雾点点头，突兀问了一句：“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玄吟雾还想说什么，冷不丁瞧见塌边有一圈红线，细细编成了三股的麻花，头尾用一颗小寒珠接起来，这种东西明显属于仲砂，玄吟雾微微抬了下颚，指过去：“那是什么？”

仅是片刻，法锈闭眼，再睁开时又如往常一般无二：“师父想知道我跟仲砂是什么关系？好，我告诉你，这关系我不怕告诉天下人。”

法锈付之一笑，不甚在意：“贵客临门，忘履相迎。”

她字句清晰，内蕴万钧，“志同道合，生死之交。”

玄吟雾回头看了看门外走远的云莱众人，又看了看她，目光从她腰上一直巡游到她锁骨：“你就穿成这样子……见客？”

法锈蹙眉，露出“怎么可能”的不赞同神情，摇头：“跪断的。”

他有种直觉，从仲砂这里入手，可以将法锈的过往与身世连带而出，但法锈微笑，缄口不言这事，避重就轻道：“我可惜呀，可惜君生我未生，要是我与她同岁，定携她破开那门，火烧宫阙，怎会让她平白屈膝，磕裂砖地！”

虽说猜测太荒唐，玄吟雾还是问出来：“你……打断的？”

法锈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说越沉，最后一个掷地有声的尾声砸下，寂静一瞬，她忽地笑起来，狂且痛，仿佛有一簇火，焚烧了五脏六腑，最后浮于面上。

法锈往玄吟雾脸上一扫，大致明白他问的是啥，随口撇清：“她那腿本来就不好，这锅我不背。”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好吧跟我有关，曾经是好的，后来断了。”沉默了一会，拿手抵住额头，又烦得叩了几下，“陈年旧事，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