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铅华

正如她从未再踏足离兑宫宫主寝殿。

率先一拳击中墙面的是法锈，事情发生在某个阴凉的午后，她端着长老熬了六个时辰的药汁跨入宗主寝宫，没什么表情地照例问道：“饭后过一个时辰了么？”

与她滚落红尘的那只狐狸，在“叩天之战”中到底做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从拆月送来的那张狐皮来看，多半真身全毁，魂魄碎裂入轮回。

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两人，中间刮着疏离刺骨的冰碴子。

仲砂道：“是不行。厨子比不上玉墟宗的，弟子也比不上。”

“我让你三招，不布阵。”

话一出口，法锈敏锐看过去——她不故意瘫成行木将就的做派，揣摩词句的造诣远在仲砂之上，许多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不打。”

双方眼神触之少许，法锈率先服软，笑着叹息：“老了，到触景伤情的年纪了。”

不曾想的是，去跟锈祖请奏时，竟被推拒了。法锈双臂拢袖靠在太师椅上，半垂眼皮，很不感兴趣的样子：“最好还是免了。从你家砂宗主来八荒殿的那一刻起，‘带孩子’这三字儿就黏我身上不下去了。成了饲祖，要给一群蹦跶的修士兜着事；我师父收徒，我来教；跑你们这儿，又要我——这什么，做工抵饭钱么？”

法锈撑桌站起，俯视她手中书卷，开始了口舌之争：“砂宗主，一样的遗言，还是不要重复用第三次的好。”

求人缺底气，肖尘根臊得满脸通红，半句不敢多说，连忙喏喏退下。

这本糟烂的旧账埋藏许久，终是重见天日。

虽然年龄上他比法锈大上几百，但对方已然封祖，算是名声响当当的“前辈”，兼天子之尊，轻易得罪不起。肖尘根回去辗转反侧，反复思量自己是否哪句话不妥当，隔日备下贵重赔礼，不敢当面给法锈，于是跑去请见仲砂，低声下气把事情一说，拿出厚礼请宗主代为转交。

又是三句结束一轮对话，法锈将玉碗搁在桌子上，拉了把椅子抱臂坐下，空荡荡的寝宫只剩翻书的沙沙声。坐了一会，法锈伸手搅动药汁，突然道：“你这伤大概十月能好全，我就再叨扰这个时间。等你好利索，跟我打一架。打完我回玉墟宗。”

仲砂猜得不错，法锈不愿指点云莱弟子的真正理由很普通，她最安逸享乐的几年是在玉墟宗度过的，围绕身边的全是青葱活泼的师弟师妹，个顶个的朝气蓬勃、光阴无限。

“那药先放这晾着。”

一次物是人非事事休就够了，何必再回顾呢。

“没到，还有半刻钟。”

仲砂翻过一页书：“真巧，那时我也差点动手。”

仲砂听了没反应，直接打发他回去了。

法锈手指一顿，玉勺磕在碗沿，数道裂缝如闪电分布开：“宗主大人记不记得在金笼峰字字诛心，戳得我脊梁骨疼。”

肖尘根忐忑不安离去，等到傍晚时分，法锈来宗主寝宫蹭饭，蹭的是太师叔怀菁隔三差五送来的吃食。修为到了这个份上，许多东西食之无味，愈发的挑三拣四，拈起一根酥脆腿儿，清油顺着葱沫往下滴，她瞧了一会又放回去：“你这儿厨子不行。”

“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