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家主

“天底下最大的机缘，是个活人。”法锈道，“就是我。”

催酒起了一半，老腰卡住了，只道：“锈主有何要事？”

玄吟雾神色凝重下来，他意识到法锈所谓的“能耐”是什么了。

“我记得上次回来，三宫臣八殿仆全围在我寝殿周围，生怕我上天入地跑了。”法锈道，“那这次规矩照旧，都给我过来，住的地方不得超出百丈之外。”

法锈低头掸了一下衣袖：“师父应该懂修士梦寐以求的好事，洗尽铅华飞升成仙，对吧。只是大天罚恼人，一个不小心魂飞魄散，这可是永消天地，两手空空。”她捻着袖边，似乎在思考怎么说，“道法天规是没办法徇私舞弊的，但耐不住钻空子。万无一失的渡劫机缘，有么？本来是没的，大家各凭天命。凭不了怎么办？那造一个。”

法锈沉默，想了想才道：“我说过吗？”又道，“师父您听错了，我说的是寿终正寝。”

比起六合堂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八荒殿名字听着巍峨古朴——也许曾经是这样的，不过岁月摧残了巍峨，又将古朴变得破旧，高耸的墙壁层层叠叠，没有人声，失了颜色，看起来冷清得骇人。

玄吟雾立刻质问：“可你说你有血亲，他们后来怎么了？你在迢遥境，说法迢遥怎样？……形神俱灭？”

法锈握住门环用力推开，石板铺成的路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没有，玄吟雾跟着她七绕八绕，越往深处走，空中翻涌的精纯灵气就浓郁得让人呼吸困难。玄吟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是一种很诡异的洁白，走了大半天，没有云遮日头那般明明暗暗，如凝固的羊脂白玉。

法锈一哂：“我？我还可以，没听见那斗大的名号么，天道的亲闺女，宠着我呢。”

常年避世于四方宅院，已然消磨任何疑问，催酒漠不关心应道：“是。”

你是够能耐的。

法锈熟视无睹向前走，玄吟雾颇为疑惑她又搞什么幺蛾子。走了大概百十步，跨入一间修缮过许多次的古旧屋子里，法锈看了看左右，望向窗台上不断滴水的竹筒，合上了门。

玄吟雾：“……”

“现在是几时？”玄吟雾也看到了竹筒，打量片刻，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不知走到何处，法锈脚步突然一止，面前伫立着一个身披黑鹤羽衣的高大人影，眼角下垂，两颊的皮肤紧贴着颧骨往下，收拢于深抿的嘴角，严苛又不近人情，猛然撞见，好像是私塾先生在抓逃课的学子。

玄吟雾默然看着她，突然问：“你自己呢？”

对视片刻，催酒深深躬身：“锈主。”

她突兀一笑，口音带上了街头小贩的油腔滑调：“师父，飞一个吗？六根不清不要紧，心智不坚也没事，我保你稳稳妥妥的。”

这一礼后他就要直起身，法锈手一指：“等会，谁叫你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