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磨锋

云莱弟子望了他一眼，道了声“自求多福”，匆匆下了擂台。

佃户无可奈何，不愿往儿女头上插草标的，便往道观寺庙塞幼儿丢襁褓，一时间香火旺盛，求仙问道之人难以计数。

周围宾客皆不敢出声，虽然是千年难遇的状况，但喝彩显得过于落井下石，不比沉默保险。

这批粮食捱到秋收季节的十不存一，其中五六成被朝廷铲除。骆氏帝听信钦天监之言，认定血水灌出的秧苗，是“人命苗子”，煞气重，八字轻的人消受不起，乱吃要出大祸乱。于是一道谕令，调动八万“扼粮军”，遇秧则铲。

而迎凡真人忽然背脊发紧，手中飞剑低低嗡鸣，流光闪灭，他眼睛顺着云莱弟子走的方向，看向了宗主尊驾。

云莱弟子捂住肩，痛得脸孔痉挛，犹自强撑：“既然败局已定，抬着下去，比走着下去好。”

另外一门人也嗤笑：“听说今年收成不妙，凡子对‘辟谷’可是极其眼红耳热。”

迎凡真人闻言不再劝阻，只再度握剑，灵气喷涌，飞剑染上流光。

此次大会的地点定在太朴仙宗的磨锋台。道童川流不息，捧着灵花瓜果奉上案几，资格稍老的几个门人避开各路真人，低声斥责跑腿的小侍童，却仍不敢伸手去探桌上的贡品，只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拨出几粒瓜子，唆着瓜子皮，在寒风中议论各地修仙兴盛的景象：“不是我说，广纳弟子又有甚么用处！上回我外出做事，途径哪个穷乡僻壤的小宗门，问为何修仙？竟回我，是为了‘不食五谷’——嚯，笑死我。”

正在双方凝神贯注千钧一发之际，坐席上突然有声音叫道：“算了算了，下来吧。”

这一年偏旱，凡俗的朝代又折腾完了一个，康氏皇族两千八百余口推入菜市斩首，上京城枪戟如林，骆氏黄袍加身，谷雨时节的长砂河腥臭了三十里，佃农用草梗子裹着柳絮塞入鼻腔，卷起裤腿挑来泛红的泥水，浇入龟裂的垦地。

叫停声是从那边发出来的。

世间诸事，大多都逃不出一句“风水轮流，朝令夕改”。

主座旁边的白衣道人微微一笑，将手中剥完白络的橘瓣随手递给云莱宗主，后者不接，似乎道了句“不吃”。她便又放回桌案上，撂开外袍站起身，径直走上场。

旱年的冬至，新入道的修士拥挤不堪、济济一堂，四大仙宗借此时机，着手筹办又一度的大会。

听到这个没什么力道的嗓音，云莱弟子浑身的气场骤然一泄，刚刚拼死一搏的劲儿也火速收敛，很守礼地对迎凡真人行了抱拳礼：“技不如人，来日再会。”

一波长生途的热潮再度掀起。

迎凡真人愣了下，剑尖稍微下垂，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真不打了？”又环顾了一下擂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能真夺了云莱的擂台，有些恍惚地确认道，“……真的？”

四大仙宗自视甚高不予理睬，一流宗门趁机提升门槛，二三流宗门人满为患，六合四野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