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姥姥乐了,俯身拍着我说:“快睡吧,明儿还起五更呢。到了城里好生念书,考个秀才让人敲锣打鼓送回来,姥姥看着多欢气。”
“姥姥,我咋睡不着?”
姥姥呵呵笑了,说:“傻小子,你心胜着呢。快闭上眼儿,数数儿,一会儿就着。”
于是,我就闭上眼睛,从一数到十,再从一数到十,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在这枯燥的数字里,告别了姥姥,告别了黄灿灿的麦绿幽幽的湾,告别了我的红墙……
???(未完待续)
我架不住这诱惑,早把姥姥的叮咛抛到脑后——捉!
判断一下这叫声,好象就在身边,细细一想,又觉着不可能,地上的洞早晨已经都灌过了,草苫子也早翻腾过好几遍。可这叫声确确实实就在身边。我于是坐起来听了听,又慢慢趴在地上。叫声就在耳边儿,真是怪事儿。正要听个仔细,可恨旁边柳树上的知了又偏偏叫起来,最气人的是一个叫就都跟着叫,好长时间不断。
我只好等着,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好歹停了,我才听出那蟋蟀已开始“弹琴”了,嗡声嗡气,比姥姥纺线好听多了。我瞪着眼,张着嘴,屏着气,侧着头,耳朵紧贴着地皮儿,脑袋慢慢地向那发出声音的方位移动着,就象电影《地雷战》上鬼子手里拿着的探雷器……突然“哗啦”一声.我的后脑勺碰翻了放在那里的蟋蟀罐儿,叫声一下就止住了,我的“大王”从罐儿里跳出来,两根长须贴着地面来回扫动着……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叫声是从罐里传出来的,难怪嗡声嗡气!我赶忙伸出双手去捧,谁知“大王”早巳探出周围没有障碍,急速地向前跳去。我忽地爬起来要追,哪知早有一只跛鸡跑过来啄进嘴里……我抬头一看,坏了——满麦场里全是鸡!……
我傻了眼,还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好象全村的鸡都跑到这儿来了。麦场里五颜六色的,就象盖上了姥姥炕上的大花被,无沦怎么喊怎么轰那鸡也不散了。我嘴里再也喊不出乡里人赶鸡时吆喝得那种好听的调子了……
事后姥姥并没打我,只是嘴里老骂那该死的鸡,也骂那养鸡的人家……
没几天,父亲从城里来了,我怕是姥姥把我干的事儿写信告诉了父亲,叫他来打我的——这话儿姥姥说过好多次了。可不一会儿我就明白了——原来我该上学了,父亲是来接我回城的!我高兴得直喊,姥姥可就抹开眼泪了。
夜里,父亲到亲戚家去还没回来。我躺在炕上,眼睛亮亮的,一丝睡意也没有。姥姥盘着腿坐在我身边,两眼怔怔地看着我。
“姥姥,您咋不睡?”
姥姥不答腔。片刻,问:“秃儿,到了城里还记着姥姥不记?”
“咋不记着。姥姥,我上学就会写字了,我给您写信,一天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