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到家,王丰常常郑重其事地说:“活着就要刻苦学习,努力工作;不能只想着自己,要为国家做贡献。”
家里人和可君都在莫名其妙又高兴地看着王丰的变化,可君还拿着王丰的团证说是要在适当的时候拿回家给妈妈看看,要让她父母知道,王丰是个好同志。说不清的原因,王丰没有向家里人和可君说明引起这些变化的缘由。
一天侯玲对王丰说:“到你家里看看去吧?”
王丰说:“算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侯玲说:“那就上我家,下班就去。”
侯玲说:“不是团员没关系,你写一个申请书,我们开会一通过就可以了,入团不像入党那么严,还要培养人、介绍人什么的,这个不用。”
王丰打断她说:“不必了,我不想入团,也不会写申请书。”
侯玲爽朗地笑说到:“这可不是坏事情啊,你不想进步吗?不想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啊?”
王丰说:“谢谢你的好心。你还有别的事吗?我要干活了。”
侯玲满脸笑意地说:“你越是这样,我觉得你越像。你知道你像谁吗?——保尔.柯察金。”
“去你家干什么?不想去。”
“就是去坐坐,坐坐就走——同事之间,走访一下怕什么呀?”
于是王丰跟着侯玲来到她家。这是省府大院里的一幢二层小楼,外面看着挺陈旧了,里面也不怎么新;一些厚重的家具陈列在大大小小的房间里,泛着幽暗的光;木质的楼梯走上去发出咚咚的声响。随着侯玲的介绍,王丰得知她家四口人,她爸爸妈妈和她住在家里,哥哥在部队不常回来。王丰无法相信在这样一幢楼里就住着她一家,在他的概念里这根本就不是家,没有家样,他所见过的家没有这样的,都是一两间屋子,大床小床塞得满满当当,一家人挤来挤去叽叽喳喳地过日子。而侯玲的家空旷、幽静,甚至有些神秘。两个人转了一圈刚坐下,就有一个大姨端着两杯茶水送了过来。王丰赶紧站起叫了一声:“大姨。”大姨连忙答应着放下茶水出去了。
侯玲说:“她是我们家阿姨,不必客气。”
王丰说:“哦,你阿姨到你家走亲戚吗?我还以为是你妈呢。”
王丰不屑地说:“你自己是不是想当丽达或者冬妮娅啊?”
侯玲欣喜地说:“你这不是也爱好文学吗?你都喜欢看什么书啊?都看过什么?托尔斯泰的?契诃夫的?莫泊桑的?福楼拜的?大仲马的?小仲马的?你喜欢于连还是牛虻?你喜欢中国作品?鲁迅?郭沫若?茅盾?……”
王丰伸出手制止她说:“我不爱好文学。你忙着吧,我干活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侯玲在后面说:“好,你忙吧,改天我们再谈。”
这以后,侯玲就经常到车间来找王丰或者在食堂里和王丰交谈。时间不长,若赶上王丰到点没到食堂吃饭,侯玲就会买饭给王丰送到车间来。给别人的感觉就是他们在谈恋爱。两个人在一起交谈时,一般就是侯玲滔滔不绝地说,说理想、说进步、说工作,说小说里的英雄人物,王丰则以听为主。侯玲讲话喜欢引经据典,借用最多的就是鲁迅的,比如“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比如“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王丰和她在一起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而且感到很压抑;侯玲总是给人一种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在俯视他,这让王丰很不舒服。但他还是按照侯玲要求的那样,写了申请书,入了团,成了车间里的团支部书记。两个人的关系好像真的很亲近了,因为王丰还把口琴拿到厂里吹给侯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