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足足足,足足足……雌凰叫我睡觉了。于是我又出现了,在梦的梦中出现了……
三梦中之梦
这蒜多少钱一斤啊?
“一块七。”
我要十斤吧。我扭头看妻。黄褂子,黄裤子,黄纪念章……哎呀,她怎么头发也成黄的啦?
第六十九章
???
《梦意识》
一梦
西法,咱端起这盅我再说话。端,端起来。要不你先搛口菜,来这个——吃鸡。现在吃鸡蛋不如吃鸡了,鸡蛋多钱一斤?两块九啦!红皮儿的,换煤票的那种大的。你猜我买的这鸡多钱?人家给煺好了的,二块八毛五就买了。不新鲜?哪不新鲜?吃了保准死不了。你要这么说,给,你还非吃上这块不可,哎,你别把酒盅放下,左手拿着,要不你就抓吧,抓吧抓吧,又没外人。西法,实际上人死了也还活着,你听着违反逻辑的矛盾律了吧?实际上不是自相矛盾,也就是说,我死了我还在。“我”,你懂吗?我是说我的“我”,我身上存在的“我”。不,有时候我也不在身上。我出来了,这叫灵魂出窍!当然,我也懂,世界是物质的,意识是物质的反映,是物质世界长期发展的产物,是物质的特殊表现形式。怎么样?一套一套的!可是譬如说吧,我说“我腿没了。”说明我不是腿吧。就是这个,我抬起腿来你看看,我不是这条腿。我也不是头。没听人常说吗:“我脑袋要搬家了。”这个“我”是谁?不是头吧?心理学老师说么?他说就和看的器官是眼,听的器官是耳,消化的器官是肠胃一样,思维、意识的器官是大脑。可还是没解决“我”的问题。谁的思维?谁的意识?我的!大脑也是我的!这个“我”在哪里?西法,我可不是唯心主义,也不是主观也不是客观。不过如果你相信上帝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灵魂。灵魂可以出窍。也就是说“我”不是血,也不是肉,也不是骨头。看着点儿,我打一下我的脸你看着,看了吗?嗳,也不是他——就是现在坐在你跟前的这个“他”。明白了吗?我是指我。“我”不是我。我死了,也就是血、肉、骨头的这个我死了,“我”屹然存在。懂了吗西法?好好,咱先别说了,不懂我以后再告诉你。我看你这个手怎么哆嗦了?来,咱先喝上这一盅,喝啊!……我没事。西法,你怎么这个样呢?你喝你的,我喝我的,你管我干什么呢?……半斤?说着玩啊,我什么时候喝过半斤?今天?我看看瓶子,别说,西法,还真够半斤。太对了西法,我今天过量了,破了纪录了!你说我怎么喝这么多呢?我高兴!要是昨天,一两就能把我放倒。我昨天那个烦就别提了,我这辈子可怎么办呢?今天我一上午没出门,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我终于想通了——继续学习!西法,我想再考学,考考考,一直考成博士。你说今天还不该庆贺一下吗。要不我也不去喊你了,谁叫咱俩好成一个人呢。你说什么?……对,西法,我承认我是大学生,可现在大学生不行了,现在的风不是反文凭风吗,大学生又不如不是大学生了。起码弄个研究生,就是硕士学位,那时候再反文凭也反不着你啦。西法你知道不知道,有人说我们大学生像灶王爷,让人供起来了!供也罢不供也罢,反正不是我们自己让供的,你愣是要供,能怪我们吗?咦!西法你怎么又把盅子放下了?干脆咱先喝了这盅再拉吧。来,透了!
给我装进草袋子里吧。我又扭头看着“黄”售货员,他胡须也是黄的。
“要这么多干什么?你是知情吗?”那黄胡子颤抖了。
太对了老伯,我要接受再教育了,这可是给我没见过面的大队书记买的。快装吧,车要开了。
“这些你全弄着吧。怪不容易的。拿十块钱算了。”
这些怎么也得十七八斤吧?……
二梦中的朦胧
我让这盅酒一顶,“我”就不存在了。消失了,在我肉躯上消失了,在我的肉躯外面也消失了。我的“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内涵和外延。我不知道“我”上哪去了——这可是根据物质不灭定律说的,我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了。
可是在西法和我妻的眼里我还依然存在——我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足足足,足足足,足足足……
雌凰在叫。那是我妻,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