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爱情
等继军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吴芮去找工作。他说,吴芮,你去找区法院吧,就说张继军已经是个废人了,让他们将我的名字换成你。吴芮在心里苦笑着,嘴里却应承着,继军,你别担心,你很快就病愈出院了。其实吴芮已经知道,继军的名字已经被从区法院的留人名单上撤销了,不过换上的也不是吴芮,而是另外一个男生。
吴芮也知道继军的最后的路,就是回到他的家乡的县城去,作为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或许县城的法院不会计较他的病情,而会给他一个合适的位置。
吴芮同时更清楚,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女友,从道义上,她应该对他不离不弃,紧跟他的脚步,去做一个小县城的小律师,做一个贤妻良母,安稳的,平静地接受现实。用爱去滋润继军的心灵,与他共同面对生活的艰难,唤起他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将继军的生命尽可能的延长。
但是,吴芮问自己: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带教老师将检查结果汇报给辅导员和学校领导,强调张继军同学学习非常优异,实习非常刻苦,受到各方好评。校方开会讨论后指示,将继军转院到广东省人民医院普外科,这是广州市做结肠癌切除手术最好的医院。医院方面很快组织了专家组,用最短的时间给继军做了手术。因为他的癌症范围还比较局限在升结肠的部位,倒是没有直肠造瘘这样一生背着粪袋的麻烦。
继军住院期间,吴芮衣不解带的在医院里照顾他,内心非常惶恐,癌症这样的字眼确实吓着她了。她看着继军术后安静的苍白的脸,不敢确认,这个人,还能陪自己走多远?
继军的手术应该说很成功,据主治医生说范围也还比较局限,手术中已经作了病灶扩大化切除加上腹部淋巴结清扫。但是恶性度到底如何要等病检结果才能给出结论。吴芮在焦灼中,等待那个与命运有关的病理诊断报告。
手术后,继军的伤口持续疼痛,他突然依赖起手术中用过的度冷丁。他每天都处于半昏迷的睡眠状态中,一旦清醒,就开始大声叫唤:医生,护士,我疼,给我注射度冷丁。这是一幅让人惊骇的画面,吴芮常常在他狂乱的叫喊中泪流满面,她相信他或许只是在借此来宣泄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可惜,吴芮无法分了他的疼。
同时,手术带来的严重的并发症。由于手术范围广,失血多,术中大量输血,继军染上乙型肝炎加上丙型肝炎。由于乙型肝炎的传染性,继军住进了隔离病房。
继军的母亲在他手术后的第二天来到医院照顾他,她的母亲是个50多岁的农村妇女,衣着破旧,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打着拧,一来到医院,眼里的泪水就没有干过,她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人人都感到了她的到来带给大家的压力。想象得出,继军是他们全家的骄傲和希望,可是现在这盏希望的灯却看上去油尽灯枯,似乎要弃他们而去了。母亲来的时候,吴芮在病房里忙前忙后,继军还处于术后的半昏迷状态,两个与继军相关的女人第一次见面,却没有交谈的欲望。两人都是讷讷的,出去进来,含蓄地点头,沉默着叹各自的气。
同学们鱼贯地来探望继军,这一方面要归结于继军平时的好人缘,另一方面正值毕业分配之际,每个人都多少有些离愁别绪,而继军的突然病倒却似乎给了这些离愁一个发泄的出口,还没有找到工作的本来焦躁不安的同学会往好的一面想,至少现在健康有多么难得;已经拿到工作,一切顺利的同学,更加愿意将祝福送给不幸的张继军。
一周后,吴芮去病理科取的病理结果,报告是未分化癌。吴芮将结果拿去给主治医生,医生没有正面回答吴芮的问题,但是表情凝重,说准备放化疗。吴芮明白了这意味着癌症的恶性程度高,继军的生命到底能够延续多久,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继军被转至肿瘤科,接受放疗加化疗。
这时,继军已经从最初的疼痛,混沌中清醒过来了。医生帮他戒掉了度冷丁的心瘾,每天机械的放疗和化疗,他终于坦然接受了放疗化疗带来的一切痛苦。而最痛苦的是,他清楚地知道: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和吴芮。
他知道吴芮在这段时间在医院里照顾自己,不仅耽误了实习,也没有时间出去找工作。而且他也清楚自己的情况,区法院是不可能接受自己的了,既然正式的接收表格没有发下来,作为法院的考虑,肯定是不愿意接受一个药罐子到自己单位的。虽然继军的工作能力很强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他目前的情况接受下来了,又有谁敢将重担放在他的肩上?更不要说他还是肝炎患者,很多单位都是谈虎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