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别人家的孩子来了
意佳对我住的地方似乎也感到比较满意,很羡慕有个阁楼,称赞这里凉快,而且居然蚊子也没有。
桌上放着一些面包水果,零食之类的,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坐了长时间的车,两人都有些饿了,也不顾得什么形象了,风卷残云,将桌上的东西吃了大半。
已经适应了天天走路上下班,突然一下子要在交通高峰期出门去挤公交还真是不习惯了。我在去长途汽车站的公汽上,开车的是个女司机,身材并不宽大,长相算是比较秀气,脾气却相当的暴躁,对乘客大吼大叫。我一直对武汉的中年妇女印象不太好,第一次来武汉,从长途汽车上下来,就见到几个腰圆背阔的中年妇女在汽车站疏导乘客,她们拍着那些提着大大小小行李的乘客的背,把人家拉拉扯扯,像一只只大熊,也真难怪外地人一来武汉就感觉自己被欺负了。
一路站到目的地,下车时,灯光已经取代了日光,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上的高亮度工矿灯散发着刺眼的光亮。我在长途汽车站接到了拖着行李箱的意佳,她从老家的县城坐长途汽车过来,疲惫得说不出话来。
郑意佳从小就是其它孩子眼中的宿敌——别人家孩子。当然,意佳和我的关系比其他人要亲近些,因为她可不是随便的别人家的孩子,她是姑姑家的孩子。意佳与我同年出生,大几个月。小的时候,我总是不服气,自己明明比她大,却要叫她姐姐。我说,你9月,我12月,12比9大,所以我比你大。意佳算了几次,算来算去12还是比9大,也只得同意我的说法。
在很多方面,意佳明显的比我强,然后因为晕轮效应,在亲戚们眼里,无论在任何方面,意佳一定是更胜一筹。我小学时考双百,她们会说,成绩真好,意佳的应该还要好些。他们看到我的钢笔字,称赞写的真好,然后也不忘了说句,意佳的肯定会更好。听说我上了大学,就会有人说,意佳肯定考了更好的学校,其实那时候意佳还在上高三。
我上学比一般孩子早两年,意佳虽然比我迟两年上学,上的却是五年制小学,缩短了一年的差距,现在正要上大四,准备考研。意佳放假之前报了一个据说是名师主讲的辅导班,暑期要在武昌上几个星期的课。意佳所在的学校在郊区,虽然寒暑假都是可以住的,但来回不方便,反而是我住的地方离上课的地方近,所以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辗转回到江汉二路,已经比较晚了,这个时候路上零星的小摊已经不见了,天天出现的那个炒板栗的男人早就收摊了。少了一个明显的标志,我一时难以确认应该从哪个门里进去。意佳用疲惫而略有一丝诧异,惊慌的眼神看着我,“你不会不认识家门了吧?你在这都住了一个多月了吧?”
还没等我回答,意佳靠坐在立起来的行李箱上叹了口气,“之前就知道你的方向感不行,没想到现在也还是没有长进。现在,你看吧,到了地方居然还不认识家门,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坐到天亮?”意佳说话的语气微有怨气,疲惫倒是没有了。
从小我就犯迷糊,小学四年级了,还找不到自己的教室,下课休息之后回教室,经常走到其他班的教室里去,走进一半才发现错了,那些同学刚开始都用很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次数多了,他们也都习惯了,我也很从容淡定地从课桌间的走道穿过,从后门出去。去了无数次的县城,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也总是弄不清楚方向,每次站在那三角天桥下,我都会忘记自己刚才是从哪边来的。我曾经为此感到很愧疚,直到初中的时候读到张爱玲的《天才梦》,看到张爱玲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症状,立刻一厢情愿地引为知己,然后还暗自得意,看来我是非同一般之人。
面对意佳的责问,我感到十分的愧疚而难堪,走到一个门前,正犹豫间,听到后面有一个粗大洪亮的声音,非国骂,但也常常于街头巷尾打架闹事的时候听见的几个字。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了。这个声音来自炒板栗的男人的老婆,虽然从未见过她的面,但从她的声音判断,体型应该是比较庞大。她经常吼老公,骂儿子,但是家里的两个男人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不敢回嘴半句。
旁边的玻璃里透出昏黄的光,借着这光亮我们穿过前堂,两人艰难地将大大的行李箱从逼仄的木楼梯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