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听见你的心真好
她借着老妪前来送汤的间隙悄步而出,身后依是福君爽朗的笑声,这个大哭大笑,大爱大恨,一切行得自由畅快的小女子,确实是一个女人应当有的模样。
淡色月光盈盈而落,斑驳的回廊,四下来风。她走着,渐也退步,只看着对廊中立的李敷予追来的石娃言着什么,言过石娃似是哭了,扯着他袍角死活摇首。李敷俯下身子,将石娃揽在胸前轻声抚慰的背影,竟有些为人父的感觉。石娃口中依依言着大当家的莫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得冯善伊也不自知地酸了鼻眼。
老翁前来领走石娃,临去时也背过身去拿袖子擦了眼泪。
冯善伊抚额长叹息,草草一笑:“他性子略淡。”
“不是淡,是你没挑起他那根心思。”福君一说及此番,正也眉飞色舞,北凉内宫中男女之风开房,自她懂事起便是揣着皇兄们的春宫纪要潜心研究,若论男女事,虽不至阅人无数,可也总归是开窍。
冯善伊从来觉得自己脸皮颇厚,如今算也开了眼界,哭笑不得向她讨教。
福君果真摆出一副乐于施教,自阴阳经言起,言之俱细,听得冯善伊兴致勃勃。二人不消片刻,便如闺密亲姊妹般要好,事事道来。这边说得天花乱坠,另一处扶书静心览读的李敷终是忍耐不住,甩开袖握紧书,冷淡看她二人一眼,迈步推门而去。
冯善伊忍着不笑,只福君一指他通红的后脖颈:“这男人,比女人还薄脸皮。”
再言之后,一侧翻书的李敷不由得抬眉,稍有好奇地扫过去几眼。
冯善伊侧视,正看,又转去福君身后。
福君又挺了挺胸,挤眉道:“后面看没用。”
冯善伊索性转了她身前,言道了声:“该不会是有胸无脑?!”
这一声落,本还随意打量的李敷但将头忙是垂得低低。
“万想不到,你们汉人这样守旧。”福君摇头叹叹,又欲说起那北凉一夜笙歌十二宫的盛状。由冯善伊连连打住。
她说的这番功力,必是要用在拓跋濬身上吧,冯善伊这般想,便觉得有些别扭。实想不到拓跋濬冷冷清清持书坐在榻守,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瞥着大跳脱衣舞扭肚皮的沮渠福君是何等滋味。在这以前,她从未仔细琢磨拓跋濬私房的事,论说她与他肌肤之亲本就少得可怜,内宫中也常有传言他在这些方面打不起精神。
宗爱生前曾有一言,论说一个帝王,若是连宠幸三千佳丽的心情都没有,并非不是他没有生活情趣,而是将那一心毫无保留地扑至朝廷。他深深爱着的社稷,甚于六宫闺房乐。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福君,能为沉郁的魏宫注入一丝生机,为寂寞孤清的拓跋濬带来些许的轻快。她从前想,作为帝王的妻子,职责何在?!身为那一人妻子,她的使命却并非只在一人。为他纷乱的内宫,为他扫清妖媚乱政的女子,使他远离昏庸荒淫的诱惑;为他抚育最合格的皇位继承人,造就另一个盛世君主,使他手中的江山祖业万年常青,代代相传。纵然没有一朝一代承继千年,却期望在自己的一生所见都会是最雄武的河山,最坚强的社稷。她曾经以为,帝王的女人,是为了帝国的长久而存在。
然而在面对沮渠福君的此刻,她忽然觉得错了,错在她将命运视作姻缘,将世间最简单快乐的事情做得如此复杂。
福君面一红,顿失了底气,扯了冯善伊在身前压低了声音:“我在床上倒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冯善伊想笑,却又极力压抑,只反问她:“功夫?!那东西男人把持就好,女人在床上还是听之任之。”
“这你就不懂了。”福君油然升起一股子骄傲,推了推盏杯,“这床上的女人耍起把式来,才是活活要了男人心魂。一辈子都逃不开我了。你年纪一大把,还未婚配吧,连这些事都不懂。”
冯善伊闷笑,将她推来的茶又挪了过去:“不好意思。才疏学浅。这等少了高深研究。只孩儿已是四岁。”
福君忙将口中的茶吐了出来,讶异之余,又道:“你男人那方面不是很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