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温柔的小团圆

她对泡泡说：“还记得这个女医生吗？她中午为了少走两步路，很自私的把车乱停，不顾别人。”

泡泡点点头。妮子继续说：“你看她现在，却可以熬一整个晚上，耐心的为难民们看诊。”

泡泡又点点头，说：“是很矛盾。”

妮子若有所思的说：“人性有时可以很自私，有时却又能很无私。”说完她看着科斯，觉得科斯贴着腿的湿裤管，和他半白的头发，在人群里面很扎眼。

妮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颠覆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认知，也许是当人们看到别人的苦难时，总是会重新思考人生吧。她说，“科斯的确是个很无私的人，但他也有自私的那一面啊。泡泡，你就是他的自私。为什么你不可以接受这一点呢？”

回到了驻地，又多出了好几个志愿者来帮忙，精疲力竭的妮子和泡泡这才有时间找个地方坐下来喘了口气。泡泡眼神复杂的看着还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忙碌的科斯。妮子握住泡泡的手，这一夜，真是够呛。

海岸巡警已经出发了，那艘比橡皮艇早了许多出发的，现在却不知去向的木船，和船上不知死活的四十多个人，像块铅石一样压在妮子的心上，让她心情沉重。科斯过来告诉她们，如果累了，可以回去休息，现在这些难民已经有人看顾了，但是两人并不想回去。

妮子看到志愿者们将难民排队安顿好，等着医生给她们检查。妮子顺着人龙看过去，大半夜被叫来的这个医生，很面熟，她想了想，吃了一惊，原来是中午的时候随便停车把大家都堵住了的那个胖女人。

这时这个胖女人，温和的笑着给面前的一个难民小女孩做全身检查。她让旁边的人到身后的箱子里拿了些药出来给这个小女孩，然后是下一个。

科斯几人抬着那个最后被抬下船的全无知觉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过来，人龙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她的三个孩子跟在后面。胖胖的女医生眼神紧张地站了起来，看着科斯他们把病人轻轻放到地上，她蹲下为这个女人检查，她听了听心跳，眉头皱紧，又翻了翻眼皮，还做了其他检查来确定，最后她表情沉重的摇了摇头。

泡泡突然泪如雨下，她低声说，“是呀，我为什么要纠结呢？他已经这样无私，为什么不可以自私一回？”

说完，她站了起来，朝科斯飞快的跑去。

她敲敲正在弯腰和难民说话的科斯的肩膀，他转过了头，看到了梨花带雨的泡泡，吓了一跳。接着，毫无征兆的，泡泡一下子紧紧把科斯抱住了。

那三个孩子开始还茫茫然地望着女医生，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三个孩子脸上越来越担心，这时看到她摇头，三个孩子哇一声大哭了出来，喊着妈妈。

妮子看着这一幕，觉得鼻子一酸，眼睛热了。当她在媒体上读到或者看到那些关于某地又发现了几具难民的尸体，又有多少难民在海中溺亡的消息时，她并没有多少感触，那些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数字。而现在，这样的悲剧就发生在她的面前，数字变得真实，人们的悲伤变得真实，她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妮子看到三个孩子的妈妈被抬到了旁边，他们也被带离了人龙。不时有人朝他们投过去同情的目光，几个志愿者上去去安慰了一下，也不得不离开他们去帮助其他人了。剩下的只是三个孩子孤零零的守在母亲渐渐僵硬的身体边哭泣的背影。妮子感觉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着转，她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这三个孩子。

妮子看到女医生摇摇头，重新坐下，继续为还排着长队的难民们检查。这么多的人，这位女医生，可能工作到天亮也检查不完。但她还是耐心的温和的笑着，就着一盏高高挂着的灯光，继续做她的工作。

妮子又看看泡泡。泡泡眼睛红红的，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在人群中忙碌的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