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天要变了,谁笑谁哭? 2
“臣等讲的从来都是报效国家、忠君爱民,可将士们打不过东海国、心思便邪了,听信了东海国分田分地的邪说,宁愿回家分上几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过一生,也不想战于沙场,于是将无战心、军无士气、未战便怯了三分,此高彼涨,我朝国力便弱了三分;第一次关宁战事,十二万关宁军阵亡四万后依旧血战,而如今呢,一个营头上千人出战,死了两三个人便退了回来,叫嚣着敌人强大、死也不愿出战,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萧时从江南给臣来信,提起来极为痛恨东海国的牒探子,他们广布分田分地邪说,以至于江南农人发现了东海牒探纷纷无视,任其流布,使朝廷剿杀起来愈发困难;卫阚从浙江给臣来信说曾捕拿过一个东海探子,其死前曾大呼‘朝廷若不分田、则朝廷必亡,朝廷若是分田、则国家必亡’,卫阚为此惊出了一身病,至今仍躺在床上;而臣听闻此言,也是通体苏寒,至今咽不下一口饭食;”
“不分田,无地农人便是我朝潜在的敌人,如何杀的光?江山如何得稳?分田,则举国士大夫便立即成了我朝敌人,江山何能安在?”
有工部这么一掺和,瞬时间各部开始混杂在一块相互的指责和谩骂,保和殿里再次成了“菜市场”。
如今御前失仪早已经不是什么严重的政治事件了,因为很多时候无法判断谁对谁错,到底是谁御前失仪也就常常不了了之,而这一次也是一样,顺和帝早已经理不清楚了,张廷鹤所能做的就是让众臣冷静下来,继续商量下去,以求寻找一些解决方案。
保和殿里已经被张廷鹤压的终于安静了下来,顺和帝思考了许久,突兀的冒出一句话来,“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谁能告诉朕这大变的线头究竟在哪里,如何得解?”
军部尚书王翠上前一步就要张口,
“不要给我说东海国,你明白朕问的线头不是东海国!”,顺和帝提前一句话把王翠堵住了,于是王翠只好讪讪的退了回来。
水溶听了很是皱眉头,狠狠的咳嗽着,但是直到顺和帝拍了一下御案后诸人才安静下来;
水溶的话也终于有人愿意听下去了,“大战一开,到时候肯定是万里的烽火,燕北肯定是重中之重,以臣看来粮食多一点少一点影响不了什么,我们不缺军粮,但粮食多一些却可以防灾,预防各省水旱起乱,东海国相必也明白这一点,应该不会在粮食和咸鱼上做手脚,所以臣琢磨着他们是想兵对兵将对将的大战一场,不想过多的牵涉百姓;”
“北方各营精兵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甚至还有许多老兵大多经历过前些年的平定准噶尔合刺忽刺一战的,所以对朝廷来说,其实我们现在缺的不是精兵猛将,缺的其实是先进的军器,三次关宁战事,将士士气如虹,可却只能以血肉抵挡东海兵的枪林弹雨,最终扼腕叹息,战死沙场;关宁将军沈石溪和臣相谈时常抱头痛哭,痛惜无数将士常常连敌人的面也见不到就倒在了枪弹之下,死的无比冤屈;所以臣还是那句话,粮食不重要,重要的是军器,大量的军器,先进的军器!”
“就是!”,沈石溪也站了出来,“最近东海兵大量使用了一种新炮,炮弹落地后都不听响,只是呲呲的冒绿烟,闻之非死即伤,极为惨毒;以前将士依仗坑道土堡还能和东海兵相抗,谁知近来更难打了;臣希望铁部尽快仿造一些他们的这种炮弹,还有步枪,铁部老是给我们火筒枪算怎么回事?”
铁务部尚书理国公柳彪赶紧站了出来,“铁部新造步枪八CD给了京畿各军,你还要铁部怎得?庐营大西营各营为此没少弹劾老夫偏颇关宁军,都快要把老夫拆了骨头,沈石溪,做人得讲良心,不要被狗啃了去!”
内阁军机处大章京李凌玉踌躇了许久终于站了出来,“臣琢磨出一些道理,或许是这场三千年大变局的线头,只是臣不敢妄言。”
“朕恕你无罪,讲!”
李凌玉朝顺和帝叩了个头后却没站起来,“臣近来常常翻阅东海国的书,有些事越来越觉得有道理,可是对我朝却是无解,臣是越来越疑惑,痛苦万分!”
“以臣看来,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其实源头就是两件事,其一是土地,其二是格物学。”
“自古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天下是皇上的,也是所有士大夫的,百姓们听从读书人、效忠于士大夫,而士大夫则报效皇上,因此垂拱而治,天下共享太平,自古如此;可如今这东海国却把土地全分了,百姓全变成了士大夫,而这一变,东海国国力倍增;”
“讲良心,去年关宁军向铁部要十万杆步枪,可铁部至今才给了三万杆,你给我二十万杆火筒枪算怎么回事?一枪还没打出去呢,东海兵一百枪都打过来,你要关宁军怎么打仗,拿骨头去填?”
“枪管不够老夫有什么办法?步枪管难造,膛线得拉,工部给的造枪大匠又少,铁部只能多造火筒枪,这几年陆续都出了近两百万杆了,供应各军,镇南节度冯云山、威南节度钱森,都知朝廷不易,尽力体谅,怎么就你这里故事多?”
“要我说步枪就不要拉膛线了,多给点药子是正经!”,威西节度督办鲍鄯站了出来,“庆阳候早就说了,膛线不好造就别造了,多造些步枪是正经,火筒枪只打五六十步,步枪百多步,没有膛线就是准头差些,可总得多给些吧?”
“要膛线的也是你们,不要膛线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要铁部怎么样?工部就给了那么些造枪管的大匠,能造几杆步枪?再说了,火筒枪、药子、药包、手火雷、小火炮、火筒炮、臼炮、就连红衣大将军炮铁部都是拼了命得造,你们怎么就盯着步枪不放了?有完没完?”
理国公柳彪一肚子火气,而工部也有人站了出来,“诸位都知道枪管难造,培养一个大匠不易,工部把能给的大匠都给了铁务部,太原那边还在扩大大匠的教授数量,汉阳那边更是新办了一个工部学堂,教授造枪技术,可人才难得,礼部吏部提供不了什么人才,工部只能自己想办法,已经是尽力最大的力,可怪不到工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