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精神病医院
“哈哈,老小子你还很狂啊,以前也有这么和我狂的人,但他们不是死亡就是被我吓疯了!”赵缘寸步不让,同时感觉这个老头狂的可爱。
终于,好景不长,他终于把大夫们折腾够了,他自己也折腾够了。他想,他该离去了,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个糟老头,他没有再装下去的欲望了。他要离开了,他要向许丹说再见了。他只能以此种方式求得她的原谅。也许只有此种方式,才能使她记得他一些。在这个世界,除了许丹,他不希望别人再记得自己。他希望大家都把他忘了,就当他从没来过,从未活过人世间。
赵缘一个人在这里边哭边想,边想边哭,完全听不见那老道的笑声。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自己的哭声都不见了。他哭够了,哭累了。这些日子装疯卖傻耗去了他不少体力,他要留点力气想一想自己该怎么死。首先,他想应该死得痛快一点,不要拖泥带水。跳楼是不行了,这里是平房,上吊呢,房子平平的,没有可悬绳的地方,而且,那也不是一个男人死的方式。那么,还有什么方式呢?淹死也会很快,可是不可能。怎么办?怎么办?一开始赵缘是蜷在房间角落的破草垫子上哭,现在,他坐起来了,环视四周。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八百年没粉刷过的墙外,就是一只看不出颜色的小角柜,一把斜扭着身子的椅子,一双帮和底脱开了的脱鞋,一个塑料脸盆。除此之外,连个玻璃碴都没有。想到玻璃碴,赵缘眼前一亮,他想到办法了,割腕。割腕是一种很有勇敢的死法。他记得,割腕自杀的人,多是很有骨气的。想到这里,他踉踉跄跄站起来了。用什么割腕呢,他得再找找,细找找,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有个玻璃片什么的。赵缘双眼紧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刚要迈步,一只大手压在了他的左肩上,同时,一股呛人的气味直往他鼻扎里钻,他刚要抬头,大手却有千斤重,压得他扑嗵的一=声,又跌倒在草垫子上。
“小子,你接着哭啊,我陪你!”老道沙哑着嗓音冲赵缘喊,目露凶光。可在赵缘看来,那凶光一点儿都不吓人。赵缘希望这个老道再厉害些,最好一下把自己的脑袋砸碎,就不用找玻璃碴了。想到这里,赵缘倒一咧嘴笑了:“噢,好啊。你过来吧,看能不能把我打哭。”赵缘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不会再哭了。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是不会有眼泪的。更何况刚才他已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完了。
“你不哭了?那好,轮到我了。我笑了,小子,你给我好好听着!哈!哈!哈!”赵缘抬头,看见老道走到窗前,伸开双臂,冲着外面晴朗的天空仰头长笑,或者叫长啸更合适。因为这笑,在赵缘听来,特恐怖,它尖利刺耳,时长时短,时高时低,它比赵缘的哭要难听百倍千倍,让人想起人类的祖先猿猴,在进化初期,大概就这样在森林里笑个不停。
这种笑,代表了某种孤独,某种痛苦,又好像在呼唤某种希望,绝望中的希望。赵缘艰难地听着这声音,好像五腑六肺都要出来,但他不想阻止,他闭上眼睛,将两只手指紧紧塞住耳朵。
“你笑什么?”赵缘哭着问。
“哦,我高兴就笑!你呢?”
“哦,我不高兴就哭!”赵缘还是哭着。
“妈的,再哭老子杀了你!你哭的老子心烦死了!”
“我就哭,我精神不好你看不出来吗?哦,你要杀我,我还没有死啊,为什么你还没有杀死我!”赵缘哭的声音更大了,老道急的直抓自己的头发。
“你是装的。”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很哑,但很清晰地传入了赵缘的耳朵。赵缘疑惑地睁开眼睛,这个声音很陌生,难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没有别人,他的面前,还是立着那个老道,赵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笑完的,只觉得自己似乎睡过去了,又似乎死过去了,反正很好受的。让赵缘睁圆眼睛的是,老道的身上,多了两个活物,他的一只肩上歇着一只小鸟,另一只肩上趴着一只野兔。
老道的笑声很刺耳,但他看到赵缘若无其事,感到很惊讶。赵缘也满是好奇的看着那个老道,这个精神老道身上一点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可对方确实的活着,是人。
“小子,你因为什么受到刺激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跑这里来了?”
“老小子,你又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可有什么想不开的?”赵缘不理会疯老道的问题,反问对方。
“呵呵,有性格!你是近百年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你凭什么和我老人家嚣张。以前也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但都和阎王喝茶去了。”疯道士很生气,现在的年轻人太没有教养了。
“哈哈……哈哈……”老道突然狂笑,笑声如同雷鸣又如山崩地裂,屋子的灰尘簌簌的落下,整个房子都跟着动了起来。
“呜……呜……呜……”赵缘的哭声也变得巨大起来,窗外的小鸟闻声而落。一时间,安安医院的后山到处充满了哭声和笑声。这里是独立的建筑,建于树林里,山上所有的活物都惊恐的跑了出去,医院里的前院到处是老鼠,兔子,还有不断从天上拉屎的小鸟。声音传的很广,前院的精神病人听了更加疯狂了,工作人员也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敢过去看看。以前那里就是个恐怖的地方,现在又多了一个煞星,听到了这种声音,感觉到了这种恐怖,那里简直已经是地狱了,现在这些工作人员有些后悔把这两个疯子关在一起了,现在两个疯子已经碰头,没有人可以再把他们分开了,那里什么先进设备也没有,凭人力他们谁又敢去惹那两个疯狂的疯子呢!
既然哭开了头,赵缘就要痛快地哭下去。他要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恸天地泣鬼神。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痛快淋淋的哭。在大哭特哭中,他的脑海中闪过无依无靠的童年,闪过的踌躇满志的少年,闪过充满幻想的青年,然后就是乱七八糟、稀里糊涂的种种奇遇,最后,他看见了血迹,看见了冷冷的匕首在他熟悉而美丽的脸上割出鲜血。
赵缘哭得更厉害。以前的生不如死都是假的,什么负债累累啊,什么杀人如麻啊,那些痛苦与心上人婚礼上的一幕比起来,简直是滴水之与大海!简直就是小丘之于泰山!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仇人戏弄,而且是因为自己被仇人戏弄,这是男人的奇耻大辱!!赵缘纳闷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婚礼上他装疯,他失掉所有的尊严,是为了救许丹,为了救那么多无辜的人。
进了精神病院后,他就打算寻死的。他想以死向许丹谢罪,以死来躲避龙族的纠缠。只有死,才会让他有真正的安宁。可是,到了精神病院,看到那些道岸貌然的医生,看到他们对精神病人的无情,赵缘又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他已进精神病院了,反正他已失掉尊严了,别人都不把他当人看了,那么此时,他正可以为所欲为,作为精神病患者他还有什么顾虑呢?这样一想,赵缘感觉浑身上下顿时轻松了不少。虽然疼痛是难免的,可那与一个人的将死之心比起来,简直只是痒痒而已。赵缘才发现,自己竟很有演员的天分,想怎样出丑,就能怎样出丑,想怎样捉弄,就怎样捉弄,都不用思考和酝酿。同时,赵缘还发现,做一个疯子,真是自在。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随时随地都可以随意而为,别人不仅拿你没办法,还得按时送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