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省者如醒,不省如醉
其实,就算他推开窗,看得到栖捂斋一角墙,一幕天,一蓬树,可苍灰老绿的天色渐渐归于寂灭,归于惨淡的黑褐。梧桐树依旧沉默地站立着,有些树叶反射着琉璃灯的光,大多数却已没入暗影。
蓦然,他修长的眉微微地扬了扬,紧闭的眼睑动了动,慢慢地张了开来。一双寒星似的眸子,带着几分困倦,几分疲累,几分懒散。
“吾查过了,事情与月嬴的那些人无关。”
一天下来,有关喝水的问题问了三十二次,有关吃饭的问题问了四十五次,有关冷不冷的问题问了六十七次。裴惜言终于又体会了一次复读机的强大功力。问题是,案件不到水落石出那一日,她就算是想出去也不能走出牢房啊!否则被毁的,岂止是一人的心血。
裴惜言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眸静静地飘向窗外的夜空。
############
“叮铃,叮铃……”
夜风,在晚春的季节里,拂面,已然带着温煦的气息,吹拂进有些昏暗的温室殿。垂挂在窗棂上剔透的铜铃,随着夜风的拂动,轻柔清脆而又悦耳的铃声一波又一波地在夜空中荡开来。
自我是最最难以审视的,我的角色仅限于在镜子里与我面面相觑的那个人。
——水玥颜呓语录
############
这一夜,百姓们有多少闲言碎语有多少揣测,裴惜言都听不见。此刻,她正在牢房中,深刻的反省。
从前,有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学生,只要他到得地方,没有不死人的。
愈晃的纱幔随着轻风翩然而舞,孟玄胤侧躺在软榻的正中央,小酌了几杯,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恼怒,在眼底结转成冰。整个寝殿都因为他身上的寒气,变得阴郁起来。他哼笑出声,将酒喂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慢慢放下杯子。
放她离去,是因为她的心愿。虽然他就像是沉在一个寒潭里,孑然一身,犹见寂寞。可他仍是毫不犹疑地圆了她的心愿。
那双眸子只有在看到柳子清时才会缠绵之意,才会有百转千回,才会闪烁出火花。那是一种璀璨的,烈火般的光芒。那光芒的热度,甚至烧灼得旁人都会隐隐作痛。
他知道,他必须隐忍。
可隐忍二字,却又像是一枚暗器嵌进了他的心底,微微细密的痛楚着。
现在,有个叫裴惜言的人,只要她离开家,霉神就像是跟踪狂一般,对她紧追不舍。
如果,江户川柯南会给福尔摩斯塑一个金身的话,那么裴惜言也该为霉神修个富丽堂皇的庙宇才说的过去。
问题是,裴惜言压根就没考虑到霉神,她只是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什么招祥瑞的事情,并且忘记挂上祥瑞御免的金牌了。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裴惜言很想学着那种洒脱不羁的模样躺在干草铺就的硬板床上,吟吟诗作作赋。问题是,床板太硬,稻草又逗得她鼻子痒痒的。一首诗下来,不过二十八个字,倒打了四个喷嚏。也不错,平均一句一个喷嚏。
看守女牢的妇人背着手到处走动,脚步踢踢踏踏。偶尔走过她面前,讪笑道,“柳夫人,您喝水么?”被拒绝后,继续踢踢踏踏,踢踢踏踏。过一会儿,又会过来问一句,“柳夫人,您饿么?”再过一会儿,又会飘来一句,“柳夫人,您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