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自惜身薄祜
中年男子恨恨地看着那个在不远处慢慢前行的身影,甚觉憋闷。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那么,顺水推舟的人又是谁?
“公子,庄主有请。”一道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突然从他的背后响起。定疑眼中多了几分蔑然,身子不动如山,仿佛打破他沉思的声音早已在他料想之中。
定疑冷冷道,“没兴趣。”
“庄主有令,不论公子愿意与否,今夜务必请公子往永夜山庄一行。”
“这么多年,他还是那副惟我独尊的猖狂模样。”定疑缓缓转过身,看着夜色中那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笑了笑,“有什么废话,让他亲自来说。”
花盈袖一愣,泪珠儿便到了眼眶里,只死死忍住,不让它落下来。这么多年来风尘里承欢作笑,要哭也只是暗里哭,她也是第一次忍不住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副样子。
两个人就这么呆坐着,一个低着头一个蹙着眉,一个不停着弄着衣角一个抬首仰望星空,惹得那上来伺候的小侍女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个个溜着眼睛偷偷的瞄。
半晌之后,花盈袖已知道这个定疑其实是个清微淡远的男子,可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眼前这人,与她见过的那些恩客截然不同,既不阿谀奉承也无甜言蜜语,却让她没由来的腼腆几分。正在胡思乱想间,却见定疑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轻轻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温言道,“这本小册子是在下平日没事誊写的经文,姑娘若心有忧患,倒可时常拿出来念上一念。今晚,在下还有他约,只得就此告辞,还请姑娘原谅。”说完,他拱手一礼,起身离去。
花盈袖待定疑走了好久,才轻轻捧着那本小册子放入怀里,口中喃喃自语道,“春风若有顾,惟愿落花迟……”一片女儿家的心事,人都痴在那儿了。
星碎如银,月华如洗。
“庄主之尊,岂能妄动。”中年男子沉声道,“公子若不想受伤,还是乖乖得跟属下走吧。”
“乖乖得?”定疑的声音很轻,“我与他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要杀要剐随便,否则,最好从我眼前消失……你不觉得你的出现完全玷污了满眼的翦翦轻风月移花影么?”
“公子,属下位卑,不敢与公子做口舌之争。但,庄主之名属下不敢不从,所以……得罪了。”说着话,中年男子一指点向定疑背心的灵台穴。
电光火石,变故又生,定疑身形一错,凌空出脚,步法曼妙,流水般的身形却微微一滞。只慢得这一刹,中年男子脸上一喜,谁知竟被迎头盖脸的白色粉末迷了眼睛,下一刻,他已经在春江水中苦苦挣扎了。
待到中年男子水淋淋惨兮兮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气得脸色发青。出门前,庄主早已说过这位庶出的公子性子偏颇且精通医道。他已经存了一百二十个小心,结果……结果不但中了招儿,还被踹入水中!
定疑辞了花盈袖,又与众人话别,这才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沿着春江水岸,缓步前行。如今,他已是明经擢第,虽未得状元之位,倒也取了探花之名。只是,他并未和其他应明经举的仕子一般被派往各地担任县令或县丞,而是留在建元城,并且被分到了户部。
这是谁的手笔?
天子?
还是那人?
又或者是他们共同的心愿,只是目的不尽相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