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奈何人间贱与贫
这是什么规矩?郇子琅与小二伙计争辩,他是读十年圣贤书的人,口条不比店小二利索?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就要把小二说得哑口无言。
这食肆恁地张致,一日只接十张客座,再来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富商巨贾,一律不让进,今日郇氏夫妇也是看巧的好运道,恰好赶在第十桌进店。
小二看两眼两人素衣寒服,当即脸色傲慢几分,不过还是引两人楼上坐。
楼上果然只有十张桌子,雕花座屏相隔,他家多的是奇巧心思,食牌雕在白玉上,卷云纹、莲花瓣,端的富贵典雅,文氏连块玉牌都没有的人,少不得抚在手中啧啧称奇。
只不过,夫妻两个还没叫上一两道这里的招牌呢,小二伙计风驰电掣走来,不由分说要将二人请出去。
郇子琅好声好气:“店家容禀,我与拙荆虽说家贫,却一定不会短贵店的饭钱。”
眼下桂月已经过去,逢头里殿试考完,正等着张榜。
这当中有一士子,老家荆湖路辰州,名郇子琅。
郇子琅农户出身,娶妻文氏,因多年无所出,家母逼迫,郇子琅不得已休妻,文氏只能离开郇家独自过活。
不过郇子琅还算有情义,一直没有再娶,苦读之余给人写帖卖字,所得全部用来贴补文氏生活。也该他的,头里春闱他高中省试头名。
捱过省试,那就有了进士出身,即便是殿试落选你也当过天子门生,一下子光耀门楣、显名乡里,郇母自然高兴,可是高兴之余也急得不要,要张罗给郇子琅再娶。
小二昂着脑袋,不知道还以为房梁上拴有金吊袋,鼻孔出气似的道:“管你出不出钱,另有贵客,你们快走罢!”
郇子琅讶异:“一日十桌,先来后到,怎的不是贵店自己定的规矩?为何迎进来又要赶我等出去?”
“去去去,”小二抻一根指头指天指地,“说该你们腾地儿就赶紧滚蛋。”
说话间旁的小二领几位客人上来,几位虽然汉人穿戴,但一瞧就不是中原人,眼睛碧油油的,发须黄澄澄的,原来是一帮番邦商贾。
小二理直气壮:“本店东家立的规矩,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友邦客人优先!去去去,你们两个穷酸相的,干净是自己走出去,免得我等动手!”
有出身,有功名,不再是白吃家里米粮的蛀书虫,郇子琅腰杆子硬,一力做主复向文氏提亲。
好了,牛郎织女召来鹊桥,有情人终成眷属,今年秋闱,因郇母在家中多有声气,郇子琅干脆携妻上京赶考,也算躲躲风头,省得爱妻受欺负。
虽说进士已是朝廷在录的士子,即便没个一官半职也可领俸禄,可说到底也不多,郇子琅夫妇住在城南左厢小小一间赁屋,紧挨着南熏门,夜里翻个身看掉出城外去,不过有情饮水饱,两人琴瑟和鸣如漆似胶,依旧是郇子琅卖字典画,文氏空闲时织绢衲布,日子倒也过得去。
这日,左右等待张榜也无事,夫妻两个到城中游玩。
城中有一食肆,踞汴河回流之风光,坐落在兴国寺桥西,原先是青雪轩产业,后盘出去,还是食肆,仍做蜀地锅子,很有些声名,郇子琅见文氏多瞧两眼挂在门首的招幌,便说一尝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