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少年
就在张仁义被开除当天的前半晌,有人给学校送来一个小行李卷儿和一个书包,说是在黄河边的神釜头捡到的。书包里的书上写着“一中红领巾班张仁义”,就送到了学校。
张仁义虽已被学校开除,但毕竟曾是学校的学生。校方立马派人沿黄河岸边寻找,结果在晾尸滩发现了张仁义的尸体,当即就叫人把尸体送回了张仁义家。
一刹时,学校里纷纷扬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丁卓为邓玉山的绝处逢生欣喜,也为他的无端遭陷而悲哀。随着邓玉山那一声嚎啕,丁卓眼睛也湿润了。
邓玉山解放了,反标案并未了结。红领巾班里四十五个人,除了邓玉山之外,人人自危,个个惶恐。毋庸质疑的是,他们这四十四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是反标的制造者,一刹时,班里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
这几天,王辅导员特别忙,甚至吃饭时也很难见到他。红领巾班里出了这么大事件,他焉能轻松得了,滑稽的尴尬取代了他往日的笑容。
第四天早饭后,张仁义神秘的失踪了。一连四节课,他位置上空荡荡的,竟没人问一声。此时,人们变得那样谨小慎微,那样现实。
吃午饭时,一个特大号飞遍了校院的犄角旮旯:张仁义被公安局铐走了!
这也正是邓玉山的担心所在。如果真的被冤枉,也只能是百口莫辩。他无奈地仰望着远天,一脸沮丧。仿佛在向苍天祈祷:“老天爷!你睁开眼吧!”
不到两天工夫,邓玉山的眼窝就深深地陷了进去,面色青灰,目光呆滞,少气无力,一付大病缠身的模样。他彻夜难眠,大睁两眼遥望窗外,半轮残月在云朵中游弋,时而被云彩遮掩,天空昏暗无光。时而钻出云层,光明又重现人间。邓玉山的思绪也如同这忽明忽暗的夜空。一会儿坚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会儿又持怀疑态度,哪个庙里没屈死鬼?他的信念就像钟摆,永远也无法固定下来。
邓玉山轻微低沉的叹息,声声灌进丁卓的耳涡。那一夜,丁卓怅然若失,在炕上碾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无论谁遇上这种事也不可能泰然处之。忧郁烦闷,哀声叹气,含冤忍辱无处申诉,这种苦不堪言的滋味丁卓体味过。他忽然想到,半年前学校会计的死;两个人看守一打顿,会计就悬梁自尽了。他立即想到邓玉山会不会——他再也没了困意,侧蜷过身子,在黑暗里注视着邓玉山的一举一动。
邓玉山不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这万籁俱寂的暗夜里,这轻微的叹息极具活力,在宿舍里久久地回荡着,声声令人心碎。良久,邓玉山缓缓翻身坐起,下了炕。丁卓的心跳陡然加速,目光在黑暗里随着邓玉山的身影移动。邓玉山走到了门口,丁卓喉头灼热,头皮发紧,几欲翻身跃起。邓玉山停下来,面对尿桶洒了一泡尿,又回到铺位上,躺下。丁卓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红领巾班四十五人的笔迹鉴定确认;张仁义笔迹可疑。而这反标恰恰就是他发现并举报的。经不起三审两问就乖乖地招认了。
张仁义太想入团了,就是找不到机会“显示”一下。王教导员教他监视邓雨山,他便急于立功,就对邓玉山下了手。从邓玉山的作业本上撕下几张,写了反标,然后举报,并主动提供线索,最终作茧自缚,扛上小行李卷儿进了局子。
不能不承认王辅导员的活动能量。他为了“减轻负面影响”,三番五次往公安局跑,疏通关系。
公安局网开一面,以“诬陷”论处,责令学校将张仁义开除学籍。
八
邓玉山彻夜不眠,他是在等待,无奈地等待,苦苦地等待着笔迹鉴定结论,也只有笔迹
鉴定能为他洗清不白之冤。与此同时,他也忧心仲仲,一旦结论有误,后果可想而知。天意,一切全在天意,听天由命吧!
往往人们在呼天天不语,喊地地不应,走投无路,万般无奈的时候,只得求助于神灵的保佑。一个学生,十四、五岁的孩子,除了这无奈的呐喊,无为的求助,又能怎样?
第三天,笔迹鉴定作出结论;笔迹不符。
邓玉山眼圈一红,“哇!”地一下哭出声来。他从心底里感谢鉴定的公证,感谢上天的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