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少年
单凭写反标的纸是邓玉山作业本上的,就能认定反标是邓玉山所为吗?一个人再蠢,也不至于把反标写在自家门上,那不是玩火*吗?他为什么不用别人的作业本写?那样岂不更隐蔽一些?再者,邓玉山为什么要写反标?他的动机是什么?
邓玉山祖宗三代都是贫农,惟有他爹在土匪队伍里当过伙夫。如果不是解放,他爹一辈子也回不了家。邓玉山生长的新中国,成长在红旗下,他对旧社会一无所知,有什么留恋的?他干吗要反对党?反对社会主义?
邓玉山是个有头脑,很理智的人,他决不会做那种蠢事。可这反标却是千真万确的,他无法证明这反标不是他所为,找不到反标的出处,他就不可能完全解脱。反标究竟出于何人之手?丁卓想遍了班里所有的人,觉得谁都不可能。然儿,这反标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自己生出来的,它是人为的。
在课外休息时间,反标案自然成了班里的热门话题。同学们各持己见,有人认为;用自己的作业本写反标,天下没那么傻的人。也有人认为:这就叫做欲盖弥彰。反逻辑行事,正是利用了这种“不可能”。无论持哪种观点,有一点是大家共同认可的。那就是;人不是神,差错难免。万一笔迹鉴定有误,不是放过坏人,就是冤枉好人。这就给笔迹鉴定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
这天正上着课,教务处靳主任闯进教室把邓玉山带走了。顿时,所有的人全都木僵在那里,一双双惊愕的目光望着邓玉山远去的身影,各自在脑海中展开最丰富的想象,猜度着邓玉山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个教务处主任,在课堂上带走一个学生,这太不正常了。而这不正常恰恰以为着不寻常,若非事出有因,学校决不会这么做。
越是不知内情,就越是焦虑不安,后面的课,丁卓始终徘徊在懵懂的想象里。
开饭的铃声响起,邓玉山才跌跌撞撞走回教室。他眼睛红肿,看样子是哭过,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痕。他趴在课桌上,两手抱头,不住地啜泣。
同学们大都吃饭去了,教室里还剩下四、五个人,却没人上前问一声邓玉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丁卓不能自已地靠近了邓玉山,就听班长一声喊:“丁卓,你来!”
丁卓一回头,张仁义幽灵似的飘过来,那一脸的警觉蓦然闪出又蓦然消失,那种潜伏的目光使人联想到电影中跟踪盯梢的特工。
邓雨山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只是听同学们风言风语地说,是王辅导员停了邓雨山学习委员的职,由班长暂时代理。究竟为什么?谁也说不清。
邓玉山的态度证实了他的判断。如果他和邓玉山换个个儿,同样也会对他产生误解。确实是他连累了邓玉山,而今,他成了榜样,邓玉山却仍未松绑,不用多想,原因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上。不光邓玉山这样认为,其他同学对他名莫名其妙的微笑也验证了这一点。他感觉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被朋友屈解。而解除误会决非三言两语所能了事,更何况还有着难言之隐,特别是邓玉山身边的那个“影子”,成为他和他交流的障碍。
一个班干部被罢免,那种狼狈可想而知。尤其是无缘无故被停职,更给人一种神秘的困惑。种种迹象表明,邓雨山一定出了大事。人人惟恐避之不及,丁卓为他最好的朋友,也不敢与他公开的接触了。他怕见到邓玉山那神情忧伤的目光,更怕听到他那抑郁沉闷的叹息。
不管邓雨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他毕竟是丁卓的朋友。丁卓不能忘记,在他“困难”的日子里,邓玉山对他的关切。邓玉山的今天正如他的昨天,此时最需要的是别人的同情与关怀。那半个馒头胜过千言万语,他也想效仿他,以无声的语言给他以安慰。
丁卓跟着班长走出教室,来到宿舍。班长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
丁卓 问:“班长,啥事?”
班长狠狠地瞪他一眼,说“吃饭!”
七
下午,一个爆炸性新闻在校院里不胫而走;红领巾班里发现反标!写反标的纸是从邓玉山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公安局要带人,邓玉山硬是不承认,学校也据理力争,最后商定;去省城作笔迹鉴以证实。
半个馒头在兜里装了两天,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天,丁卓瞅准时机,待邓玉山刚转过墙角,他倏地蹿出来,就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半个馒头钻进了邓玉山的口袋。邓玉山没有任何反应,若无其事地走去,他心中这才得到了一丝欣慰。
晚自习后回到宿舍。丁卓一拉被子,半个馒头便滚了出来。当即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忙用被子盖住,幸亏没有被别人发现。
夜里,他攥着那半个馒头,泪水不住地往心里流。
邓玉山拒绝了他的好意,显然他们之间有了隔膜。当然,这不能怪邓玉山,是他没能及时向邓玉山解释清楚。邓玉山不理他,他虽然痛苦,更为邓玉山难过 。在红领巾班里,除了他,不会再有谁为邓玉山设身处地的着想了。他俩的疏远,对他对邓玉山都是一种伤害。此时此刻,不能为邓玉山分忧解愁他已深感内疚,若再给邓玉山造成不必要的精神痛苦,于心何忍?眼下邓玉山的处境已经很不妙了。
与此同时,班长也开始同丁卓形影不离。丁卓看得出,班长完全是出于一种善意。他知道,这一定是王辅导员的安排,其目的是阻止他跟邓玉山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