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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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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艳霞自幼丧父与她母亲相依为命。她母亲并不很老迈,生活的艰辛使她过早地成了个药罐子。眼下已是年二十七,又称小年。林艳霞的丈夫在外打工尚未归来,儿子去了托儿所,家里就剩母亲自己。她只得把常用的药品放在母亲床头,来到薛庄。

她焦急地看看表,才八点四十 ,还要等一个多小时。她穿着羽绒服,身上并不觉得太冷,而那双脚早就麻木了。她不能象看热闹的人那样跺跺脚暖和一下。只能端端地坐在那里忍受着寒冷的煎熬。此时,她才明白,杜家为什么要她们八点来,提前两个小时到场?她意识到,此时的她就是一块招牌,一个托儿。有她坐在那里,就会吸引更多的观众,也给杜家添了光,助了兴。事实也正是如此,不为别的,单为看林艳霞,那些来看热闹的人也甘愿在当院里伫着。

突然,院子里的人群自动地向两旁躲闪,“威风锣鼓队”进了院子。这二十多人,一色的打扮,和戏中关老爷的马童妆饰一般。这些人,有的腰间系着鼓,有的举钹,由一个手持令旗的人指挥着,没招没式地扑跃穿插,蹦蹦跳跳,刹时,院子里乌烟瘴气尘土飞扬。

这威风锣鼓到也着实“威风”。他们旁若无人,使劲地敲,使劲地拍,似乎声音越响就越威风。那十几面直径二尺多的大鼓,十几付锅盖般的大钹,同时响起。鼓声咚咚,钹声哗哗,震得山摇地动。

杜一刀卖肉兼养猪,头几年收支平平。为降低饲养成本,他花五千元买了一座荒山,使用期为三十年。这荒山上只能种猪草和南瓜,为储存这些作物,就原地挖了两孔窑洞。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挖竟挖出个聚宝盆——铁矿。是那种风化了的铁矿石,品位极高,且无须打巷道、爆破,只要剥去地表那一层黄土,矿石便裸露出来。

近几年铁价疯涨,铁矿石也身价百倍,一吨三百多元,少说,哪天也收入十几万。难怪杜一刀得意忘形地:“人要该致富,神鬼挡不住”。

杜一刀的口头禅是“有钱大家化”,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他知道,这年月有钱没权不成,便把10 %的股份无赏赠予市里几位领导。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买磨推鬼”。大把的票子化出去,岂能没有回报。模范企业家、人大代表、民营企业协会主席、政协副主席……头上的光环一圈又一圈。

杜一刀端坐在那里,双眼微闭,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象一个基督徒忏悔时那样虔诚。他是在回忆刚才抓住林艳霞手时的那种感觉。仿佛此时他还握着她那绵软滑腻的小手 ,而她那手也由他顺从的把握着。她娇柔地一声低吟投入他的怀抱,他那毛茸茸的嘴向她脸上拱去——却落了空,腰杆一闪回过神来。他偷着斜乜林艳霞一眼,又匆匆收回那贪婪的目光。

从林秋霞走进院子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唰唰地投向她,并随着她的身影移动。有人指指点点,甚至小声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的到来的确引起不小的轰动,简直使杜家篷壁生辉。这就是名人效应,杜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杜老板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身子一横挡住去路,非常客气地:别急,还有一件事。就是等一会儿你把《抱灵牌》改动一点。

咋改?

我们也想参与,你唱完就不用管啦!剩下的由我们来做。

自从卡拉OK 问世,人们的参与意识增强了,只要他愿意,就敢喊一嗓子。何况这是在人家家里,人家喜欢咋改就咋改,又不干她的事。她欣然地点头同意。

也不白参与。杜一刀说着拿起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这是你的报酬。林艳霞很诧异,没有劳何来的酬?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便说:“你们参与和我无关。杜老板讪笑着:也不能白参与。便把钱硬塞进她兜里。

院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两班吹鼓手分列两边,唢呐上的音孔,就象一排细小的壶嘴,一股股热气从孔里窜出来。那些唢呐手们,手捧唢呐,面对面地吹。象斗鸡似的,使劲地上下晃动着脑袋。一个个面红耳赤,眼珠子瞪的溜圆,鼓胀着腮帮,脖子上青筋蹦的老高。你那边摇头晃脑,我这边扭腰摆腚。仿佛那边说,我把你吹趴下。这边说,我吹死你!那气势,活象两队发情的公蛙在向对方炫耀自己的实力。

唢呐吹奏的曲调是《百鸟朝凤》,却丝毫听不出嘀啾婉转的鸟鸣与安宁祥和的气氛。倒象是群鸟在啄斗撕打所发出的那种尖厉的惨叫。

林艳霞虽然厌倦这充斥于耳的噪音,她仍端坐在那显眼的位子上。本来,她想离开一会儿,却瞧见人们在盯着看她,是那种欣赏、赞誉的目光。此时,她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如果走开,似乎有点对不起那些喜爱她的观众,既然今日有此缘份,就让她们看个够。

无意中,她瞟了一眼灵堂,看见了死者的遗像。这是一位老汉,稀疏的几根眉毛下一双小眼睛,扁平的鼻子,撇撇嘴,留着一缕山羊胡子,戴着布兵帽,穿件中山装。可能是因为不太习惯照相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既呆板又紧张。是那种想笑笑不出,不笑又不成,只好强装硬笑,笑得极不自然,象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或许这老汉生前从未如此风光过,也从未经历过这等壮观的场面。死后竟受到如此隆重的待遇,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令人厌恶的唢呐声终于停下来。人群中一阵哄嚷,就是在节目间隔期间经常出现的那种骚乱。许大拿走来告诉林艳霞,十点出殡。下葬完毕在“华夏宾馆”待客。林艳霞并不看重这待客,她只惦记着她那病中的母亲。

这厚厚的一叠钱好像不是装在林艳霞兜里,而是压在她心上。她怎么也琢磨不出杜一刀平白无故地给这么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满腹疑惑地回到他原先的坐位上。

楼门口停放着一口棺材。棺材的一半在门里,一半在门外,这表示人死了,魂还没离家。棺材前的桌上摆放着死者的遗像和贡品。两支棒槌粗的蜡烛竖在两边,半尺高的火苗上冒着手指头粗的黑烟。

灵堂的右面地上铺着几张席子。一帮男女孝子,歪三扭四地依斜在那里。个个象是吃饱了肚子的山羊,或闭目养神,或东张西望,一双双无所事事的眼睛,一张张泰然处之的面孔。能够刺激他们迅速作出反应的是腰中的手机。彩灯一闪,在和弦伴奏的乐声里唱起:亲爱的,你别走……

杜一刀来到孝子堆里,盘腿正襟而坐。一条白布勒在他圆圆的脑壳上,略显臃肿的脸和那圆圆的鼻头泛着亮光,好似涂了一层油脂。丰满发达的表情肌把他的嘴角牵拉上去,现出一张憨厚淳朴的笑脸。乌黑的小眼睛明亮而机警,给人一种干练而不失老诚的感觉。他每呼吸一次,那滚圆的肚腩就向前蠕动一下。

杜一刀原先只是个卖肉的。他手头儿准,一刀下去,要一斤,决不会割下九两半。卖肉并没有使他发财,他发财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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