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
二柱香敬献予阎罗真君,
你执掌阴曹惩罚那恶人,
祈求你怀大度不念小过,
切莫要听谗言冤枉好人。
见灵牌不由人泪流满面,
奴心中好似那滚油来煎。
进房来不见了爹爹的面,
唯有这灵牌摆放在堂前。
林艳霞轻移莲步来到桌前,从桌上拿起十根香,引燃。转过身来面对观众,以莲花指分出一根。唱道 :
这儿离山太远了,山摇,人们看不到。而地动,却是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亲身感受到的。那咚咚鼓声震荡着大地,再由地面透过脚心传遍全身。震得心肺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震得门窗吱吱作响;震得蜡烛上的火苗惊慌地跳跃;震得杜老汉在那像框里不安地躲闪;震得……
林艳霞坐得最靠前,离威风锣鼓最近,必然也就首当其冲。每一声鼓响都荡起一股声波,无情地撞击着她那寒冷的心。她只觉一阵心慌憋闷,腔子里的五脏六腑翻了个个儿,就再也坐不稳了,紧忙端起茶杯,喝下两口茶水压住心慌,又装作揉搓脸蛋,用手指堵住耳孔。尽管如此,她那心仍伴随着鼓声“咚,咚,咚咚咚”胡乱地跳动着。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往两边观看,恍惚看到杜老汉从那围着黑纱的镜框里蹿了出来,难受得眯缝着小眼睛,咧开撇撇嘴,哭笑不得地喊道:“别敲啦,把我的魂都震飞了!”
从老汉那满脸的皱褶看来,他一定饱经风霜,历尽艰辛,苦煎苦熬了一辈子,终于走完了他人生的里程。本该静静地躺下来安息,不料,却被这威风锣鼓把他的魂都震飞了。没有魂魄,可如何是好?找不到阴曹地府,岂不成了孤魂野鬼。儿女们给他准备的金币、英镑、美元,如何享用?杜老汉若能开口说话,他是一定要痛骂这些不孝子孙的。可惜他此时只能规规矩矩地躺在棺材里,任人摆布了。
林艳霞此时真的糊涂了。杜家出殡,要这“威风锣鼓”是何用意?这“威风锣鼓” 是显示这老汉的威风?还是在给这死了的老汉显示威风?他死了,只能默默地躺在棺材里,无论如何也威风不起来了。再说,死人也不需要什么威风,而真正需要显示威风的是活人,确切的说,是杜家人。
也不知那摄人魂魄的咚咚声是何时停止的,林艳霞只是觉得那颗颤栗着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慢慢回过头,睁开眼,“威风锣鼓队”已不知去向,只见人们一窝蜂地向她拥来。这些人蹴在她面前,黑压压一片,一双双期盼的目光望着她。
头柱香敬献予玉皇大帝,
你掌管天庭统领着众神
祈求你颁御旨通告三界,
对我父年迈人法外施恩
把这支香插在香炉里。再分下一支香,唱道:
杜家人端来一盘糖果,一盘烟卷,向人群中撒去。人们哄抢着,喊叫着,分享着杜家的施舍。
林艳霞背过身化妆。因为距离观众很近,所以只化了淡妆。她生就的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无须过多的粉饰,三两下就化妆完毕。脱去羽绒服,穿好行头,一切准备就续。
灵堂前的空地就是演出场地。在出殡之前,只有林艳霞这一个唱段——抱灵牌。意为死人即将离开家门,儿女不忍死去的爹爹离去,抱着灵牌痛哭号啕。
器乐一响起,喧哗声骤然消失。在低沉悲哀的乐曲声中,只听:爹爹——一声凄厉的叫板,尾腔拖得很长很长,十分哀婉,若断若续,细如游丝,有一种扎心扎肺的感觉。
林艳霞一身素白,头扎白花,腰束麻辫儿,急匆匆移动莲步至空地。一个圆场之后戛然止步,徐徐抬头,亮相。眉头紧锁,双目微眯,一声哀叹,满脸忧伤。她轻拂水袖,几声哽咽,转身面对灵堂,哭喊道:爹爹——便一头扑向灵前,抱起杜家老汉那遗像紧紧地捂在脸上,啜泣不止,一付痛不欲生的样子。当紧凑哀婉的器乐声转入流水慢板时,她倏然长跪于灵前,恭恭敬敬地将杜家老汉那遗像置于桌上,对着那遗像行了三拜九叩大礼之后,便抱起杜家老汉那灵牌,十分悲痛地说唱道:哭了一声我那可怜的爹爹!再哭一声我那——今生难以相见的——爹爹啊——这种连说带唱的形式在戏曲中称为“滚白”。就是在道白中溶入了唱腔,唱腔中贯穿着道白。唱念并用,泣诉合一。女儿对父亲不幸去世的那种悲痛欲绝的心理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接着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