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最后的月光
她急切的喊道:天赐——
河谷里回响起:天赐——天赐——天赐——
她面对狮尾礁跪在岸边,摆上食品,点燃线香,焚烧着冥洋烧纸。她本不想哭,要对天赐说些什么,禁不住泪水潸然而下。她声音谙哑地:“天赐,我来啦!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可是我没能来。我不是不来,是来不了。”她哽咽地说不下去,稍稍停顿了一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不来,你不走。你不守信用,你为啥要走?为啥?为啥?”她啜泣不止,不住地呜咽:“你自己一个人走了,把你娘撇给我,叫我咋办?我要是随你去了,谁来照顾你娘?你说!你说呀!你个说话不算话的怀蛋!呜——
远远地就见黄河岸边上站着好多人。一些人从狮尾礁上抬着什么泅过来。彩凤奔到岸边时,那些人抬着什么也上了岸。
她看清了那些人抬着个门板,门板上躺着个人,一块白布盖在那人脸上。她连滚爬扑过去掀来白布一看,只是一声轻轻的低沉地*,身子就像坨泥巴砸在了沙滩上
七
家人把彩凤弄回医院,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个哭。
彩凤撞了一回墙,差点死去,接着又昏迷一次,可把姚应天吓破了胆。天赐的死他听说了,心里也着实愧疚。事已至此,悔之晚亦。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彩凤跟前柔声柔气地:“凤呵!凤!爹老了,糊涂了。你这婚事爹再也不管了,你那两个哥也不许管,你愿跟谁跟谁,爹说话算话。”落下两滴老泪,转身走去。
三个儿子急急慌慌把彩凤抬到医院去了。
夜里,天赐来到狮尾礁上。
狮尾礁距河边还有一段距离,是个三来丈高的小山包,上面长满了荒草,平时很少有人到礁上来。河边是一马平川的沙滩,天赐爬在礁上,黄河北岸一目了然。
时值八月,村里的夜晚尚有些许燥热,这狮尾礁四面环水,河风阵阵,倒也凉爽。他爬在半人高的草窝里,眼睁睁地望着岸边。他身边放着八个葫芦,已经绑在了一起。彩凤坐在葫芦上,他推着,一会儿就游到了河南岸。先到渑池,再到洛阳。洛阳是大城市,活好找,就凭他这一身力气咋着也能养活了彩凤。他不敢坐起来,怕万一被人看见,就那样爬在草窝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岸边。
彩凤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鼻孔插着氧气管,胳膊上打着吊针,胸脯微微地一起一伏表示她还活着。
不到十天工夫彩凤人就瘦了一圈,眼窝深深陷进去,衣裳也肥了大了,穿在身上逛逛荡荡。她在医院再也待不下去就出了院。她没有回家直接来到街上,买了些食品、线香、烧纸、冥洋就奔码头去了。
她原打算去天赐坟上�
�奠,但她觉得跟天赐说定了;她不去,他不走。天赐说话算话,在礁上等了她6天6夜。如今他人不在了,魂一定还在礁上。来到黄河岸边,光秃秃的沙滩上泛着寡淡的焦黄,没有人迹,也没有鸟鸣,只有波涛拍岸那单调的“哗哗”声。
狮尾礁伫在离岸边不远的水中。礁上的蒿草在河风里向她招手,河水拍打着礁石呼喊:来啦!来啦……她不由地就学了两声猫叫:喵——喵—
礁上没有回声。
医生诊断为重度脑震荡,眼下她处于昏迷状态。急得姚应天在院里直转磨磨。
彩凤就那样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连撒尿都不知道,一天24小时地输液。到第四天她才渐渐醒过来,却啥也不记得,连家里人也认不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恰似一张面具。痴呆呆地目光茫然地注视着前方。无论怎样喊怎样问,她没有丝毫地反应。医生说是暂时性记忆丧失。
直到第六天早上彩凤才有了反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板着脸,一会儿自言自语地絮叨。他嘟囔的啥,谁也听不清,谁也不知道。平日里机灵得出奇,如今傻呆成这般模样。姚应天又气又急又疼又怜,忍不住老泪纵横:“老天爷呵!我作啥孽了遭这报应!”一家人也都鼻涕眼泪地流。
残阳如血,从窗户射进屋来,在地上撒下一片金黄。彩凤怔怔地凝视着这模糊的昏黄,陡然她眼睛一亮,“嗷”地一声惨叫,光着脚丫蹦下地从门里冲出去。她披头散发在前面跑,家里人在后面追。她不管不顾“泼泼刺刺”从小河里就淌过去直奔渡口。当家里人从桥上绕过来时,她已蹿出去老远。
她没命地跑,摔倒了爬起来再跑,此刻对于她来说无所谓路,只认准一个方向,嘴里断断续续地喊道:天赐——我来了!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