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最后的月光
缝线要打结,不然咱俩就要结怨了。
他紧忙含上草棒。他不想跟她结怨,永远不想。
她将扣襻儿与扣疙瘩比了一下,便开始缝针。她那小手灵巧地捏着一枚明光光的钢针,左一伸,右一绕,晃得他眼花缭乱。他眼睛的余光瞧见,她那长长的睫毛下闪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炽热的柔情,端端的鼻子,小巧的嘴唇。几根柔软的发丝从她头上飘过来,在他脸上拂来拂去,撩得他心里即痒痒又舒服。
她说:离那么远干啥?我又不吃你。
他“哧”地笑了,靠近她一些,刹时就又拉开了距离。
你咋敢来送我?
有啥不敢的。
你不怕人家耍笑你?
她把那包吃食往他怀里一推,他紧忙双手捧住。她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
天赐捧着这包吃食就像捧着一堆火炭。他不知往哪儿放,也不知该说啥,一时间愣怔了。
船上来了这么一位吸人眼球女子,十来个年轻的船工个个眼都直了,没想到她和天赐认识,还给他吃的。这些吃食到了天赐手里就归天赐所有,泼刺刺全跑过来抢吃食。
一个油糕、粽子,略微生猛一些一口就能吞下去。然而此刻,大家却把嘴巴拍地“吧嗒吧嗒”响。有意把油糕与粽子的酥香、甜美用响亮的声音喧染得淋漓尽致。仿佛在刻意体味着这油糕与粽子里的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船上的负责人崔老大过来收船钱,一人一毛钱。彩凤也掏出一毛钱,崔老大说:你那船钱天赐出了。彩凤望了天赐一眼,见他正朝着她笑哩!
他们想送还送不上哩!
她笑了,突然盯着他前胸不再作声,从衣兜里掏出个针线包,抽出一根带线的针,说:过来,给你缝上。
他低头一看,一个扣襻儿在胸前当啷着。他脚趾动了一下,却没迈出步去。
她一弯腰从路边拣起一根小草棒,递到他嘴边,说:含上。
含这干啥?
开船了。六支木桨一齐划动,波浪滚滚,水花四溅。船行浪尖,人心唿地下沉,船跌浪底,又倏然提起,不由人心里捏着一把汗,却又感到特别地刺激。
天赐今儿格外精神,一脸地灿烂。他脚蹬船帮,双手握桨,随着号子声,他胳膊上那隆起的肌肉小松鼠般的跳跃着,不时还溜彩凤一眼。
彩凤侧身稳坐船头斜乜着天赐,在这些年轻的后生中天赐也算是出众了。一张笑脸,一双笑眼,五官端正,棱角分明。他身手矫健,一举一动都显出男子汉的阳刚之美,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与他目光相撞的一刹间,她心里一笑,慌忙转过脸去。
船靠岸了,天赐不舍地望着彩凤远去的身影。崔老大笑着说:还不快去送送,白吃人家油糕啦!天赐笑着应了一声,追去,身后便传来同伴们呜嗷的怪叫声。
天赐追上彩风,接过她肩上的包袱。此刻他反倒显得拘谨了,与她之间拉开一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