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惊变(四)
孟藻平在对面看得清楚,一边叩击着手中折扇,一边用脚拨弄着地上的羽箭末梢,笑咪咪地问道:“如何?这逍遥忘忧散的功效如何?”
“逍遥忘忧散!”苏澈、萧索等人当即变色失声。这逍遥忘忧散乃是以产自西域的逍遥花和忘忧草配制而成,说来对人倒无大碍,定力不强之人服下之后会有飘飘欲仙之感,言行失当,举止轻浮,甚至会产生幻象,暂时忘记一切烦恼,故而得名“逍遥忘忧”。而习武之人在服下之后十二个时辰内不得行功运气,不然轻则散功,重则亡命。在这节骨眼上,如果自己堡中上下真是中了逍遥忘忧散,又如何对抗虎视眈眈的江湖群豪?可这逍遥花与忘忧草在西域便极其稀少,流入中原更是罕见,孟藻平便是不惜重金,急切间又上哪里收集足够份量的逍遥花与忘忧草来毒倒阖府五百余人?念及于此,苏澈不动声色道:“孟大侠真是有心了,为了对付我唐延堡可真没少下本钱啊!”
孟藻平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早说了都是武林一脉,我等也不愿与百年苏家刀剑相向,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不过了。”
萧索却锁着眉头道:“我在西域时也曾见过逍遥忘忧散。此药有一股特别浓烈的香气无法遮盖,若是真下的此药,我如何会闻不出来?”
苏淳一通乱吼之后,整个庭院里都静了下来,许多晚辈听见这豪门秘辛无不瞪大了眼睛。苏仪反倒平静下来,尽力柔声道:“淳儿,你先回来,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澈摇了摇头轻叹道:“淳哥,过去我们都未曾多想你的感受,对你苛责不过只是想让你更好而已。”苏纥在一旁已是泣不成声,只含糊道:“爹爹,你先回来再说,先回来再说。”
苏淳却不为所动,不住挥舞双手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倒是你们,想活命地就快快到我这边来,到我这正牌堡主这边来!”当下点了几个房中心腹家人的名字:“苏强、苏贵、苏平,你们给我过来!”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家人原是与苏淳胡混惯了的,见了今天的阵势早就有些腿软,只是碍于形势才执了棍棒远远立在廊下,现在听见主子招呼,稍稍犹豫了下,扔下手中器械,复又拣起,拖拖拉拉地向苏淳一边走去。几人方才行至中途,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支雕翎箭已插在脚前地下,骇得几人发声喊,抛开棍棒抱头便蹲了下来。苏淳抬头望去,只见苏纥双目含泪,正引弓在手,胸膛不住起伏道:“苏氏祖训:祸乱时背弃唐延堡者,杀!”稍稍平复下心绪,苏纥复又对苏淳高喊:“爹爹,族中大事自有叔公和二叔做主,我瞧萧大叔不似恶人……咱们的家务事,您且回来再说。”
苏淳气得手指发抖,指着苏纥道:“你这孽子……”
孟藻平原本一直抱臂冷笑旁观,此时踱了出来冲苏淳道:“苏先生,还是劝令郎消消火气,莫要妄动真气。药是您亲手下的,什么后果也与您解释分明了。令郎火气不消,出了什么咱们都不想看到的后果可就不妙了。”
苏澈在旁听的分明,脱口而出问道:“药?什么药?”随即醒来定是苏淳在孟藻平授意下做了手脚,不由切齿道:“卑鄙!淳哥你好胡涂……”当下也不多说,暗自运真气在各处经脉游走,查探是否中毒。
苏纥却没理会那么多,只恨眼前这孟藻平拐带了自己父亲,咬了咬牙,贯气于臂,啪啪啪,张手便是三支连珠箭射出,分袭孟藻平咽喉、胸前与小腹。
三支羽箭来势甚急,孟藻平不慌不忙,听见弦响屈右手将射向面门一箭弹开,又挥左手折扇将射向胸前一箭打飞,接着一个铁板桥向后倒去,伸出左脚将射向小腹一箭高高踢起,右手在身后一撑,身子复又站直,此时被他踢飞的一箭方才落下被牢牢地夹在指间。孟藻平拨弄了下羽箭轻笑道:“小小年纪,也算难得了。”说完手臂一甩,羽箭发出嗖地一声轻啸,应声钻入孟藻平脚边地下直至没羽,恰如硬弩所射一般。孟藻平这一手使得潇洒飘亮,身后群豪震天价地叫了一个好字,就连少林、武当的几位前辈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苏府这边虽是无人叫好,但一众人等不由对视一眼,均心道:“这点子扎手。”
此时苏澈已将真气走了一个周天,并未发现有中毒迹象,偏头看看萧索,萧索摇摇头,示意未曾发现中毒。“难道孟藻平不过是虚言恫吓?”苏澈心中自问,还未及回头,已瞧见苏仪、张经天打出了“情况不妙”的手势,而只射出四箭的苏纥胸膛起伏愈发剧烈,一张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一副行功走火入魔的模样。苏澈心下着急,后撤几步,拉了苏仪退到苏纥身旁,一边为苏纥把脉,一边低声问苏仪:“三叔,有何情况?”
苏纥的脉象颇为杂乱,已现出要散功的迹象,只是这孩子因父亲为家人轻视之故,一贯表现地个性坚强,眼下尤自紧咬下唇不肯哼出一声。苏澈正思考救治对策,苏仪大喘了一口粗气才答上苏澈的问话:“丹田气息散乱,聚不起气来。”苏澈闻言大惊,心说自己与萧索、苏仪同处一桌,怎的自己与萧索毫无异状,而苏仪却真的中了毒?当下轻轻将苏纥放平,又抓起苏仪的手腕把起脉来。手指搭上苏仪的手腕,苏澈心头就凉了半截。苏仪的脉象也是混乱不堪,虽不似苏纥严重,但必已中毒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