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血夜(十二)
小个子一剑削出,却是堪堪擦着周氏的头皮掠过,一丛青丝随着剑锋飞落,周氏觉得头皮一凉,伸手去摸,顶上头发全失,露出光光的一片头皮,已有鲜血渗出,这才觉出疼来,不由就低低呼起痛来。
苏澈见爱妻受伤,不由心乱如麻,上前走了两步,小个子抬手将剑抵在了周氏颈旁,微一用力,又是一道血痕,吓得苏澈急急收脚,双手不住摆动,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小个子又摸了摸耳朵,继续哑着嗓子道:“弃剑,跪下,否则……”小个子运剑的手又紧了紧,比着周氏的脖子道:“否则她死。”
苏澈闻言弃剑,却犹犹豫豫是否跪下,小个子露在蒙面黑巾外的双眼一眯,反手一抬宝剑,周氏的半片耳朵便被削落。周氏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却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硬把一声痛呼掩了回去,两只眼睛里水光汹汹强忍着不让泪珠滚下。
苏澈见小个子出手凶狠,当下再不敢犹豫,腿一屈,单膝点地跪了下去,半抬着头,生怕小个子再次伤人。
苏澈怒从心起,心道写了这个伏状便了认了过错,这下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变成屎了。萧大哥为了存个气节,宁可自断一臂也不伏软,我如何能写这伏状。交出萧索?义气何存?当下回绝道:“萧索是我义兄,让我袖手坐视他被人陷害便是不义。何况苏某未行大人所说种种歹事,这写伏状一事万万不敢应命。”
苏老夫人这时插口道:“澈儿啊,你且给我说说今儿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和尚道士的就把唐延堡的大门堵了?还有这官府,上个月礼亲王还家堡子里与你一同赛马,怎么今儿晚上就有官府的人鬼鬼崇崇地装小贼摸到咱家后院了?”老太太话里有话,在问苏澈情由时还不忘把苏家与朝中勋贵的关系带出来,也是暗暗给那些黑衣人施压:小心着点,我们唐延堡在上面也有人。
苏澈见母亲动问,不敢隐瞒,将今晚所发生的种种都一一禀来,甚至还着人将臧硕的尸身抬到跟前,让母亲远远地看了一下。苏老太太料想儿子不会欺骗自己,只是看到臧硕双眼半睁犹是死不瞑目,不由暗道一声可惜,没了人证却是难以向他人分辩了。
苏澈口齿伶利,向母亲娓娓道来之际,空音等人也听得分明,联想一下孟藻平冲到臧硕身前夺图的情景,几人对望一眼,心下也有了狐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苏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朗声冲苏澈喊道:“澈儿,我知你行事有分寸,也定然不会欺我。既然你说萧公子不是奸细,那定然不是了。记得我们唐延堡以义立家,你的性命是萧公子所救,老身的陈年宿疾也蒙萧公子所赠老参治愈,这是于唐延堡有大恩之人,万万不可负了这个义字。”
小个子把自己的耳朵摸了又摸,黑巾下传来了一阵笑声,却是比他说话声音细了许多。只听小个子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苏澈,你也有今天?”
听这语气分明是与苏澈有旧仇的,苏澈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想想这人细细的笑声,难道是大内里的公公?
苏老太太正心疼儿媳受伤,看着小个子不停地摸耳朵,突然抢上前道:“是你!”说着伸手去抓那人蒙面的黑巾。苏老太太因着体虚,晚宴上未曾饮酒,是以也未吃下那“逍遥忘忧散”,方才隐忍不发便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现在苏老太太显然是认出了这小个子的身份,伸手抓来之际又快又疾,眼看已触到小个子的面门。
苏老太太出手带起的劲风已让小个子警觉,发现老太太的目的是要掀去自己面巾时,那小个子发出一声惊呼,声音竟然清脆无比。几个持连弩的黑衣人听见小个子惊呼,以为苏老太太已重手伤人,当下一抠机括,弩箭连珠般的射了过来。
黑衣大汉早就听得有些不耐,原本还想让苏老太太规劝苏澈,见老太太不但不劝,反而坚定苏澈对抗之心,当下就要动手来拉扯老太太。周氏背后的小个子咳了一声,止住黑衣大汉的动作,又一推周氏,以剑逼着周低随自己走到了前面。
小个子摸了摸耳朵,挥挥掌中剑道:“苏澈,道已划下,你照作与否?”嗓音却是干涩无比,乃是以真气逼住喉头发出的假声。
苏澈皱皱眉,越发觉得这小个子应是自己相识之人,一边在脑中急急思索这人是谁,一边负手望天,并不理睬问话。
小个子胸膛起伏几下,显是被苏澈神态所激,反手一剑挥出,剑光闪动间已向周氏头顶削去。
苏澈见小个子一言不合便出剑伤人,啊得惊呼失声,也慌忙拔出剑来,只是距离远了已求援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