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5
“自从知道了小五子的病情你就变得悲观了,他的离世让你更加的胆怯。你总是说你的症状跟小五子的很相似,可是我怎么看怎么不一样。我们还是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怎样我们心里也就有了底,总比现在胡思乱想的好。我知道你是在担心钱,你想把那些钱留下给晨旭结婚用。但是身体也不能拖,小病拖成大病越拖越糟糕。”濮太太劝解的。
“我无能,没给你们娘俩存下多少钱。再说,我也就是头晕而已。歇歇就好,以前不都是这样?再等等吧。”濮淳笑着说:“咱们都看的清楚,晨旭和净翘这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咱这没出息的儿子,每次见了净翘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听之翊讲,净晖和恬恬也在商量着婚事。我还正想着跟之翊说,净晖和恬恬,晨旭和净翘,一起办了算了。晨旭结了婚,我的心也就彻底的踏实了。那时候我就听你的,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濮淳夫妇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濮晨旭再没有听进去一个字。他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外,轻轻地合上了院门。他背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任由雨滴疯狂的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和他的思想一样苍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一层又一层的围裹着他,让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向左,还是该向右。
“晨旭虽不是咱们亲生的”这几个字,就像一团熊熊烈火燃烧在他的内心深处。烧的他痛楚,烧的他颓然。直到“方净翘”三个字闪进了他的脑海,这个名字就像一缕光亮让他看到了前方的路。濮晨旭向左一转,动作太猛了,一阵天旋地转袭击了他,站立不稳,栽倒下去。他的头很沉,意识很模糊。但是他没有昏厥过去,身体硬挺着站起来,向前跑去。
站在客厅的中央,楚垚男新奇的打量着这间小客厅。还真是一间小客厅,和上海那幢三层别墅的豪华客厅相比,这间客厅小的陈旧,小的可怜;和绿幽园里“寂寞庭轩”的华丽客厅相比,这间客厅小的粗糙,小的无光。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无法用“美”,用“精致”来形容。可是,站在这里,楚垚男嗅到的是一股特别的味道,这种味道有点陌生,有点舒服。
坐在客厅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濮家的主人濮淳夫妇。濮淳这会儿实在是不好过。头晕的厉害,浑身乏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躺在长沙发里,喘着粗气,恶心一阵接一阵的,就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晨旭这会儿不会回来吧?”濮淳担忧的问。这句话他问了多少遍了,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不会不会。”濮太太安抚着。她就在丈夫的身边,一只手在濮淳的额头上温柔的按摩着。濮淳的问题问了多少遍,她的安抚就回应了多少遍。相依相伴了几十年,她知道丈夫在担心什么。濮太太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又接着说:“现在刚十一点,晨旭还在厂子里上班呢。再说,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晨旭这会儿就是想回来也会不来不是。”
“那就好。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种样子。”濮淳叹息了一下,轻轻的说。
“我知道,你是怕他担心。”濮太太了解的说。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极其难受。楚垚男顺手脱掉身上的那件白体恤,用力的把水拧干。这时,方净翘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和一件干净的体恤衫。赤着上身的楚垚男让她瞬间双脸烫红。她“啊”的一声,赶紧别过了身。顿了一会儿,她背扬着胳膊说:
“这是毛巾和衣服,你赶紧擦干了换上吧。T恤是我二哥方净晖的。虽然是旧的,但是这会儿是干净的,你就先将就着穿吧。”
楚垚男没有动,眼睛定在了方净翘的身上。长长地黑发一缕一缕的粘在脖颈和后背上,淌水的衣服不留一点儿空隙的贴在身上。轮廓毕现,说不上旖旎春光,倒也婀娜有致。风华绝代、华美艳丽、气质高雅、弱柳扶风……楚垚男自认为有水准,有秀色的女孩,他见的也多不胜举。可是这时的方净翘如一株细雨中的水仙,清丽无比。见惯了她的俏笑伶俐,如此温婉娇柔的一面竟是如此的动人。楚垚男,看得有点恍惚,看得有点动情。
“晨旭是个好孩子,什么事都想着咱们,什么事都念着咱们。虽不是咱们亲生的,但是比亲生的做的都要好上几百倍,亲生的都未必做得这般好。我感谢老天,感谢老天赐给咱们这么好的儿子。我感恩啊!”
濮太太点着头,没有开口讲话,眼睛里闪着点点泪花。濮淳歇了一会儿,又说:
“晨旭的身世咱们一直隐瞒着,是咱们自私。但是纹竹,我是真怕啊,怕晨旭知道了真相离开咱们。年岁越大就越害怕,越是害怕,就越不敢说。”
“我懂我懂。”濮太太点着头说。
“我常想,晨旭结了婚有了孩子就好了。那样就算他知道了真相,有了牵绊他也就不会轻易的离开了。”濮淳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