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

天，只是有点灰暗，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夜色。凤寻惫懒地躺在软榻之上，抱着瓷罐，张着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外面的繁华充斥在耳旁，听得见，但是听不明白，甚至觉得异常的陌生，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喧嚣。

‘红袖添香’悄悄达成了共识，将马车赶得越来越慢，希望这样的热闹，能够让主子有所好转。况且现在去前线，时间还太早了。添锦看到灯火辉煌的夜市，心思一转，擅自改变了马车的方向，往聊城最热闹的地方驶去。

“主子，时间还早，下来走走吧。”添锦将马车停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热闹的夜景就在眼前，她小声询问凤寻的意思。可以听得出，添锦的语气多半是在劝说她的主子。坐在马车里的三人闪过一丝惊喜，都同时渴望地看着凤寻。

少女被她们那么殷切的眼神逗笑了，回过神来：“到了哪了，怎么这么吵？”眉宇间淡淡的舒意，似乎没有排斥的意思。这让马车内的其他人多多少少看到了希望。

“回主子，是聊城的夜市呢。属下沿途听说，这夜市因为战争的缘故，都休了一个月了。今天是重新开始的第一天呢，据说有很多热闹喜庆的活动。”添锦搜索着脑海中的词汇，滔滔不绝地描绘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劝说，“主子，下来走走吧。”

凤寻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沧澜的掌握之中。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沧澜来了，阻止她屠城、将离城毁于一旦，她会怎么做。不过凤寻固执地认为，沧澜是不会来的，他是个商人。况且即使沧澜知道了，也是风轻云淡地一笑而过，不会留在心上一分一毫。

沧澜，从来都是清冷的。即使她当初跟着他，不断讨好他，装作和他亲昵。到了最后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份亲昵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偶尔也能够感觉出沧澜的清冷。

沧澜就像夜空中的皎月一样，似乎是温和的，但也是高贵的，疏离的。永远不会为了其他人驻足停留，当然也包括——她。

马车咕噜噜往前转着，少女坐在温暖的马车内，怀中抱着楚歌的骨灰，觉得一切发生得那么的不真实。她觉得双眼酸涩胀痛，感到很累很累。然后，便忽然想起了沧澜。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沧澜清雅疏离的浅笑，还有清水的味道，都让人沉醉。凤寻想，若是沧澜在的话，必定不会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是的，委屈，很大的委屈。被自己的亲人算计，虽然凤寻本身对他们没有多少感情，甚至还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但是仔细咂摸来，还是觉得讽刺得很可笑。

凤寻听到‘夜市’的时候，不觉紧了紧手中的瓷罐。她想起来了，第一次和楚歌逛夜市是在年初的元宵节，那个时候还因为楚歌的小心谨慎觉得不耐烦，故意遣开他，以致于后来的梦魇。如玉的脸上笑容黯淡了几分，不曾想到，那也是最后一次俩人单独逛街，却被她的任性……

垂睫望着白色的瓷罐，少女的嘴角噙起一丝灿烂的笑容。楚歌，今日，我们再来逛一次，你苦心守下来的聊城，我们一起见证它的繁华吧。少女随即仰起头，对着三人笑道，轻松活泼：“好啊，时间尚早，那么我们赶紧出发吧。”

‘红袖添香’眼中闪现出欣喜的光芒，这几日，她们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神情变化之多。一个个就像是开心的小鸟一样，为着突如其来的逛街准备着，就连红叶也是一改木板的表情，替凤寻更衣的时候，还说了几个笑话。

以致于让她想来，也觉得这般委屈。不过，她决不会白白手委屈的，少女的神色顿时变得妖冶至极，嗜血至极。她甚至露出捕捉猎物是发出的兴奋和残冷的光芒，牵起的那抹冷厉的笑容，都宛若修罗在世。

马车的行程其实没有加快多少，而且照路程来算，以正常速度驾驶的话，他们就可以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聊城的前阵。也许是归途没有了期盼和焦虑，回来的路程显得特别的快。傍晚时分，凤寻一行人就已经赶回了聊城，比预计的整整提前了两个多时辰。

短短几日的光景，原本忙着逃亡的聊城百姓已经回来了，他们的脸上挂着开心安定的笑容。储君北上亲征的消息，已经在余睿郡传扬开来。所有百姓都知道，因为储君的果断、英勇和智略，他们不用遭受战争的波及，可以安心地回家生活了。

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望辉即将惨败，这群西北高原来的蛮子，将再也不会骚扰他们的生活。而且，从今以后，挽凤就将扬眉吐气。

虽然还未取得胜利，但是聊城的百姓似乎已经笃定了他们会赢。他们搬回了自己的城市，享受着熟悉的环境，并且开始提前庆祝胜利。对于前方战士，百姓们更是十分殷勤地捐献粮食，拿出家里最好的棉被，巴巴着要送往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