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烦恼
“才不要!”凤寻恨恨地咕哝一句,很轻又很利,歪身一头倒在了软软的被衾中。将小脸捂在被子中,微凉的手紧紧地抓着被衾,就像是泄恨一般,使劲地拧着锦衾。
她是不喜欢的沧澜成亲的!她受不了沧澜以后会对着别人笑,对别人露出那样温润清华的笑;受不了沧澜清水般的味道和安宁的怀抱不再属于她一个人,甚至不再属于她;受不了沧澜会和他人琴瑟和鸣、相扶偕老。光是想象这样的情景,心中想压了一座大山,然后有一把极钝的刀凌迟着。
难以忍受!无法忍受!凤寻恨不得用踏歌将脑海里勾勒出来的一幕幕全部划破,全部砍乱。
“才不要!才不要!才不要!”凤寻小手握拳,重重地砸在被衾之上。心中就好像是灰蒙蒙的阴雨天,又潮又冷,一股委屈的酸楚慢慢滋长出来,如同紫藤一般绕在了凤寻的咽喉处,让她呼不出气来。
鲜红的眼眸好似浸了清水,氤氲着伤心的雾气。凤寻翻了个身,眼睛睁得大大地仰躺着,直直地望着马车的车顶。拿着被衾擦着眼眶,用力狠命,直擦得通红也不肯罢休,窒声哽咽。
碧空如洗,清风淡淡地拂过,花影摇曳。天上几片浮云飘飘渺渺地走过,从暖和的晨日里娉婷地飘过,在大地上留下一抹稀疏的影子。
一辆马车,只有一匹白色健壮的高头大马拉着,却没有赶车的车夫,在不夜城守城兵的注视下从容地出了不夜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慢慢驶向南方。马车内的少女一派悠然自得,却无论如何也难掩眸底的一份郁闷,那一抹能够让黑夜都黯然失色的郁闷。
她如今便是孑然一身,‘红袖添香’早就回了祈夙城,小西夜家的其他人没有她的允许自然是不能陪同左右。就是沧澜也没有派人护送她,好像笃定了她会一路顺风地回国似的。如果非要说有个伴吧,就是睡在一边、坦着肚子的虎狮兽了。
马车里的东西应有尽有,都是文若文心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生活用具、衣服、打发时间的一应俱全。所有的全部是按照凤寻的喜好准备的,小到凤寻喜欢看的书摘和画卷,大到她喜爱的花纹的内外服饰和所用的软榻、几案。当然更包括沿路需要的干粮,选择了易于保存和吸收又是凤寻爱吃的,可谓心细如发、一丝不苟。
守着偌大的马车上却无人相伴,自然显得有些冷清。凤寻百无聊赖,趴在马车后窗看着‘不夜’两个漆黑的大字,慢慢地变小,变小……最后只剩下两个小黑点。血红色的眸子染上薄雾般的暗沉,少女有些负气地揪着窗帘,一下猛过一下地扯着。
唯一把握不了的,便是沧澜。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沧澜惯坏了。惯得明明很骄傲很自负也很冷漠的她,都可以接受寄人篱下,可以巴结讨好、撒娇耍赖,甚至还对此乐此不疲。
这一切,全因为,那个让她百般巴结的、讨好的、耍赖的、让她束手束脚的人,是沧澜!
让她这么郁结无比的,自然是昨晚的那封信,害得她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想起这件事,凤寻的脸又沉了沉,灰暗的就像是一池浓墨。现下的情况,连个迁怒的人和物都没有,怒气更是狂增。重重地一上一下扯着帘子,凤寻努力想要抹去让她郁闷的信。
那封信,无论她怎么忽视,脑海中那几个流畅隽秀的字不断地浮现、浮现,就像是麦穗尖一样,让她觉得咯得慌——沧碧皇后特地修书来,原是为了劝沧澜早日成亲——若不是怕被沧澜知道自己偷拆了他的信,最后还毁尸灭迹;若不是心里的那方某名的踌躇,她只怕早就便忍不住,拿着信就去就去质问沧澜。
只是,该问他什么呢?凤寻一腔不平瞬间像是鼓鼓的气球被戳破了,一下子便泄了气。无论沧碧皇后的信,还是沧澜的亲事,都是他们的家事,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去质问沧澜。更何况,不尴不尬的身份,这要她怎么开口。
‘咵嚓’,少女的手忽然落空,原来车帘终究敌不过她的辣手,凄凄惨惨地被扯落下来。凤寻被那一声响声惊了一下,蹙眉一看,祸首竟是她手中瘫软的帘子,气愤地丢出了车外,随即便被淹没在黄沙风尘里。被这么一惊,再抬眼眺望时,不夜城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凤寻顿时没了心思,转身沿着车窗坐了下来。
沧澜要娶亲了。凤寻酸酸地想,的确是该成亲了,沧澜如今都二十有五了,若是在平常富贵人家,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是该成亲了,那就去成亲好了……只是,他便这样成亲了,以后就会对着另外一个人很好很好,宠着她爱着她,只对着她笑得温柔。然后那个人,便能够拉着他的衣袖撒娇,能够闻着他清水的味道,听着他温柔地喊‘坏丫头’了吧。